算起来,疫情已经差不多整整三年了。
这三年,对人类应该是很大的变化,也许就像一战二战对人类产生的影响。
对个人,我想也会是很大的变化,毕竟,这三年打破了很多我们过去自以为是的对世界对社会对自己的想象与现实。
至少,于我自己而言,变了很多。
这三年,基本上改变了人生轨迹,疫情前的生活模式,完全被改变,生生被隔断,原来可以做的事情不能做了,原来想做的事情没办法做了,原来不喜欢做的,只能慢慢学着做了。以后能不能恢复,世界能不能回到从前,不得而知。
唯一可以欣慰的,就是自己的适应能力似乎还可以。
于我自己而言,这三年最大的变化,大概就是从心理到生理的变老。
疫情前,基本上可以保证每天都锻炼,疫情厉害的那段时间,不能出门,每天跑步就停了下来,后来开始慢慢恢复,学习在跑步机上运动,自然不管是感觉还是效果,都差强人意。于是发觉一切都不再是以前的样子,于是,习惯了的生活就回不去了。
还有,疫情前还觉得自己是中年人,疫情后——现在算不算疫情后呢?——就觉得往老年靠了,不管内心承认不承认,都是在向老年加速了。
类似的事情就不啰嗦了,只说说心理上的一些反思。
疫情前,不能说是高歌猛进,也是很多年都在生命与生活的轨道上一溜小跑的出溜着,偶有反思,也做不到深入而痛切,然后就被俗世洪流裹挟着跌跌撞撞前行了。
疫情期间,忽然就有了大把的时间,忽然就有了随时可以死亡的危险,忽然就有了家人亲人随时永别的可能性——面对人与事,心态自然就变了——对自己与别人,对过去现在未来,自然免不了思前想后咀嚼反刍,于是乎,很多过去浮光掠影的,闪回片断的,一笑而过的,一气不顾的,来不及细想的,就有了琢磨的时间与空间。
这一琢磨可不得了,对别人暂且不提,对自己却有了完全不同的看法。
我算是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人。
虽然实质上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但是内心深处,却一直自命不凡,自觉模样周正腹有诗书气自华,对人对事虽然受限与各种客观条件,有种种不足之处,却都是因为外界所迫,而不是自己主观问题——总之是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有问题都是别人或者社会的。
疫情期间,少了许多无谓的应酬与杂思杂事,大把时间观察自己,而且有了规律性的辟谷,多了许多反躬自省的机会,于是乎大惊失色——我居然是那么垃圾的一个人吗???!!!
不要说孔夫子的仁义礼智信样样做不到了——岂止是做不到,简直是提都不能提,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小动物,基本上算是漠然,缺乏基本的爱心,大部分时间精力都花在经营自己的小生活小境界上,一些以前自以为是的善,大部分流于表面与应付,不要说距离佛家要求的慈悲可望而不可及,即使以普通人而言,也谈不上是一个比较善良的人,不但少有善举,而且漠然以对。所谓的善良基本上停留在看法上,唯一可以自我安慰的是没有主动做过什么真正伤害别人的事。
仁嘛,静下来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以来,多少应该做的好事没有做。
义嘛,多少应该出手的事情都没有做,一直以各种内外原因推诿塞责,其实是内心深处没有真正想做。
礼,自己本来就不是应该严格要求自己的人,都是自由散漫,应付应付算了,美其名曰喜欢自由不喜欢被拘束,真实的想法其实就是懒,以及对别人的感受不在意,说到底还是傲慢。
智,别提了,知人者智,自知之明,麻绳提豆腐。
信,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对朋友言而有信,虽然到不了千金一诺驷马难追的地步,却也是一旦答应了别人就尽力而为的人。静下来才知道,自己有那么多事都是敷衍了事,稀里马虎,内心的自私与傲慢,从来就没有消除过。
若是以佛前忏悔的标准里要求的话,大概是要通体流汗,战栗不止了。
林林总总,学佛几十年,所谓的忏悔那是口头禅了几十年,其实从来没有真正的做到过,有没有真正认真去做过,除了谈资以外基本上没什么行动。
用老夫子的话说:欺人乎?欺天乎?
无法面对的,不只是镜中衰老的真实自己,还有心镜中千疮百孔的真实自我。
各种自私自利,见利忘义,忘恩负义,贪心不足,狭隘无知,偏激无礼,言而无信,自以为是,莫名其妙,为了自己的小脾气伤害了他人,愚昧无知,瞻前顾后,对别人各种猜忌,各种怀疑,各种疑难的小心思。。。
简直罄竹难书,唉。。。
汗颜无存,无地自容。
真是没想到,那么多年,自己做过那么多对不起别人的事,有过那么多对不起的人。
更令自己无奈的是,绝大部分的人和事,都是永远没有机会去表达歉意,去做些什么去弥补了。
只能寄希望于别人的宽宏大量,寄希望于我只是他们生命中不起眼的一个过往,茫茫人海中的一个擦肩而过的过客,那些事对他们而言根本不屑一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