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到“爱人如己”
——学生彭菲写给钱先生的信
钱先生：
昨天收到您的序文时，我刚好正要上线和我们州议员开会，但是实在等不及开完会再读您的文稿，便迫不及待地先读您的文稿。虽然开会迟到了几分钟，但是这样的一睹为快真是何其喜乐！
忍不住说几句对老师序言的读后感。读老师的文章真是又仰慕又感动。即使如今在养老院，您依然“有一个内在的冲动”，依然始终如一地在关注与思考“中国向何处去？世界向何处去？自己向何处去？”这样的大问题。在这样的文字中，我分明感受到涌动的生命的激情和能量。
最初为了找您写序，得知您住在养老院，本来我非常不忍心打搅您的休养生活。很多人的养老，意思是从此不问世事，只在乎安静地颐养天年，在生命活力的流逝中等待那一天的到来。我们虽是您的学生，但现在也是50多岁了，很多同学都退休了，也开始思考养老的问题。
您在养老院圣诞节的一席话非常打动我，您说“在人生进入养老阶段时需要一个‘自我重塑’”。自我重塑，在我理解，实际上是一个新生命的开始，一种更加成熟，更加丰盛，一种超越的新生命的开始。人的身体会不可避免地日渐衰老，但是“内心却一天新似一天”（参《哥林多后书》4:16）。没有这内在的生命，“里面的人”，很多人未老而先衰，而您却说出了另一种养老方式——“自我重塑”，我赞叹这样的养老方式，这方式投射出的内在生命，像一位少年，新鲜强健，充满生命的能量与活力。
您说“没有在宗教教义的理解上下过任何功夫”，我想您或许也没有通读过《圣经》。但是当我看到您一再说要“返老孩童”，做“可爱的人”，也是“可笑的人”，“真诚——但有点傻；没有机心——但不懂世故；天真——但幼稚；有赤子之心——但永远长不大，是个小老孩儿”。看到这里，我真的惊叹您天生的对于信仰的洞察力和领悟力。因为这正是耶稣基督在《圣经》中反复教导的——“我实在告诉你们：你们若不回转，变成小孩子的样式，断不得进天国。”（《马太福音》18:3）您的话正是对基督信仰的诠释——回到真诚，回到天真，回到赤子之心，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进天国。
当初我把您答应给我们写序的好消息告诉我当年的班主任时，他说了一句话“钱先生是个有情怀的人”。真的，30多年渺无音信，我突然从地球另一端的某个角落里冒出来请求您为我们写序的想法，我自己都觉得是天方夜谭。30多年，我们没有成为权贵，没有能力豪掷亿元回报母校，我们只是经历几十年生活试炼满心感悟感恩的普通学生，但是您答应了。我想，唯一的原因，就是因为“钱先生是个有情怀的人”。
“情怀”这个词，我不知道怎样准确地翻译成英语，但是这种感觉已经深深刻入北大学生们的心底，融入我们的血脉中。您是有情怀的人，几十年与我们学生亦师亦友的郭先生是有情怀的人，还有那位根本就没有听说过我们，二话不说就帮助我们的贺老师也是有情怀的人。许许多多北大的师长们是有情怀的人。未名湖之所以几十年魂牵梦绕，也因未名湖荡漾的何止是湖水，更是满湖情怀。我们这些播撒到天涯海角的学生们，从北大带走并追随我们一生的，除了老师们倾注的学识，更珍贵的，是这如潜流流动在我们心底的情怀。
因着这种情怀，在“精明人”眼里，我们时常冒傻气，时常做一些“不上算”的事；因着这种情怀，我们每每放下功名利禄的追逐，好奇又执着地追问生命的意义，永恒的盼望。耶稣基督的话就在我们心中引起强烈的共鸣，好像前世遗忘的记忆重新唤醒——“原来我们不是顾念所见的，乃是顾念所不见的；因为所见的是暂时的，所不见的是永远的。”（《哥林多后书》4:18）“他们却羡慕一个更美的家乡，就是在天上的。”（《希伯来书》11:16）
您的锥心之语“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一针见血地刺痛了无数人的心。这些年我们一直在追问：世间是否还有一股力量可以击溃“精致的利己主义”？世间是否还有一群人放弃“精致的利己主义”而选择另一种活法，一种让“聪明人”看来“很傻”的活法？让我欣喜感动的是，这两三年，我遇到了北大一百多名学子，他们来自各个年级，来自各个科系，居住在各个国家，我们一起剥去“精致”的画皮，讲述自己曾经的困惑迷茫伤痛，讲述自己生命的改变和选择。我们从各自不同的生活际遇和生命轨迹中，不约而同地听到了同一种呼唤，遇到了同一个远远超越“精致的利己主义”的力量，那就是信仰的力量，精神的魅力。
感谢安平先生，在他的帮助下，我们百名北大学生写成了这套三册《从未名湖到生命泉——百名北大学子信仰见证集》。钱老师，这三册书，我不敢说多么文采飞扬，很多理科生更擅长数学语言、物理公式和计算机程序，原本并不擅长文字写作。但这三册书记录了我们几十年的生命故事，是一百多名学生们用生命书写的答卷，再次呈交在老师面前，请老师过目。
本不该在先生面前无知多言，但是忍不住心中的感动，再冒点傻气，说几句傻话，请先生原谅。
我们北大基督徒群的同学们经常为先生祷告，“愿耶和华赐福给你，保护你。 愿耶和华使他的脸光照你，赐恩给你。愿耶和华向你仰脸，赐你平安 。”（《民数记》6:24-26）
敬祝先生虎年春节快乐！福寿安康。
学生 彭菲
2022年1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