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致忠一边开车回家,一边寻思和牧师师母的对答有无破绽。他感觉陈牧师很信任他,不仅完全相信他的清白,而且无意中,不属灵的标签已经钉在鲁茜茜身上。毕致忠不由心中冷笑了一下,以她的懒惰冷淡,鲁茜茜还想来教会告倒他,真是不自量力!估计教会里但凡了解他的,都会站在他这一边。“爱主的弟兄”,“忠心的事奉”,这些评语他当之无愧!鲁茜茜呢?不过是少有的灵命落后于先生的太太。在姊妹普遍火热的教会,着实算个异数!
毕致忠冷酷地想,即使自己背叛在先,但真的离了婚,舆论不一定站在谁一边呢?他在教会行得正、坐得端,断不会有人怀疑自己移情别恋。这么多年的兢兢业业、努力追求,没有白费!没准儿大家会把矛头对准鲁茜茜呢!想起刚才牧师的肯定,眼神里的赞许,他不禁生出几分得意。
忽然心中一个声音响起,“人心诡诈、坏到极处,有谁能识透呢?”毕致忠惊诧起来,是圣灵在向他说话吗?他平息静气地开了一会儿车,再没什么声音。他想可能是走神吧,但刚才的得意已消失得干干净净。是啊,就算他骗过所有人,他瞒得过神吗?当然他想离婚,早在认识Vivian之前。但他能问心无愧地否认,这一切和Vivian无关吗?就算如他所愿,顺利离了,舆论也站在他一边,那又有什么光彩?其中的伤害纠结,加上两个无辜的小孩子,又有什么可夸口的?这种事,没有赢家。这么一想,他心中又沉重起来。
到家已经快十点了,毕致忠轻手轻脚地转了一圈,在楼下卧室找到母亲,她抱着方方,在躺椅上打盹儿。
毕致忠低声道:“妈,我回来了。您快休息吧,我抱方方上去。”
毕张淑仪睁开眼睛,问道:“怎么就你一个?茜茜没跟你回来?”
毕致忠道:“她根本没在牧师家。”
毕张淑仪追问道:“那牧师叫你去做什么?”
毕致忠道:“鲁茜茜打电话告状,我去澄清一下。”
毕张淑仪不满道:“你别问一句答一句,到底昨晚发生了什么,你给我仔细说清楚。什么大不了的事,都闹到牧师那里去了?家丑不可外扬,你们懂不懂事?茜茜也太不像话了,深更半夜不回家,丢下孩子不管,她搞什么名堂?”
毕致忠见母亲动气,听得倒也痛快。他实话实说道:“昨晚我心情不好,鲁茜茜瞎猜疑,诬蔑说我和教会的姊妹有染,说了一大堆不着边际的胡话。我没理她,她…恼羞成怒,还找了牧师。今晚我去牧师家就是澄清此事。根本子虚乌有,没人会信她乱说。我已经解释清楚了,牧师完全相信我。您别担心,牧师师母都是我敬重的长辈,他们一向谨守口舌、绝不会扩散谣言。您放心吧。”
毕张淑仪脸色稍缓,道:“牧师师母相信你了,那鲁茜茜呢?你们干嘛不当面说清楚?她闹到什么地步才罢休?今天她还打算回来吗?丢下这么小的孩子,她是向谁示威呢?”
毕致忠心想,那自然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大丈夫敢做就敢当,还怕她这些手段吗?只可惜连累了母亲辛苦。他含糊道:“很晚了,您休息吧。圆圆我来带。”说着伸手去抱圆圆。
毕张淑仪却不动,问道:“你不打电话问问鲁茜茜,看她在哪里吗?既然你有本事说服牧师,干嘛不也去把鲁茜茜说服了,大家相安无事?你们都要上班的人,哪有精力这么闹?”
毕致忠默然不语。
毕张淑仪继续道:“这么冷战,对谁都没好处。你是男人,这种时候要大度一点儿,哄哄她,一切就过去了。再说了,认个错道个歉,也没冤枉了你。”
毕致忠反感道:“压根不搭界的事,您说哪儿去了?下一步怎么走我自己心里有数。大家都是成年人,勉强没什么意思。她想去哪儿去哪儿,我犯不着去求她回来。”
说罢毕致忠抱过孩子,离开房间。身后传来毕张淑仪的叹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毕致忠充耳不闻,迳自去了。
那一晚毕致忠第一次领教了带小孩的辛苦。他把圆圆抱到楼上房间,可能换人的缘故,尽管轻手轻脚,一放到床上,圆圆仍然惊醒大哭起来。毕致忠检查了尿片,没事;怀疑孩子饿了,又返回楼下。找了半天才找到formula和奶瓶,冲了奶,再急急忙忙跑回楼上,圆圆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毕致忠试着喂奶,圆圆头扭来扭去,根本不吃,只是大哭。毕致忠把他抱起来,轻轻摇晃,又学着走来走去、连幼时的儿歌都哼唱了,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让圆圆哭得哪怕声音小一点儿!足足哭了半个多钟头,圆圆才静下来、抽泣着睡着了。
毕致忠屏息静气地又等了几分钟,想把圆圆放下来,小家伙眼都没睁,嘴一瞥,又嘶哑地发出哭声。毕致中索性把孩子抱在怀中,就在床上半坐半躺地睡了。迷迷糊糊到半夜,圆圆头拱来拱去,嘴巴动着,找东西吃的样子。毕致中庆幸早做了准备,把奶瓶送上。圆圆吃了几口,似乎觉得味道不对,再次大哭,吃下去的奶又全部吐出来,胸口湿了一片!毕致忠这下彻底清醒,给圆圆脱了衣服,用毛巾擦干,又找件小T恤换上。心里怨恨,不是鲁茜茜给孩子养成吃着奶睡觉的坏习惯,何至于此!乏到极处,他就那么抱着孩子,由着他哭好了。反正哭一会儿,累了自然也就睡了。万幸早上毕张淑仪起得早,大约六点多把圆圆接出去,毕致忠好歹补了一觉。再睁眼已是八点半了。他匆匆忙忙洗把脸上班,着实是天翻地覆,狼狈不堪!
鲁茜茜也是一夜无眠。周一下午,她和实验室一个博士生小乔商量,能不能去她那儿住两天。小乔算是鲁茜茜带的学生,大老板忙,经常出差。小乔实验有什么问题,基本是鲁茜茜帮忙指导。小乔对鲁茜茜一向客客气气、恭敬有加。见鲁茜茜臭着脸、沉默了大半天,忽然提出要借住几日,小乔犹豫道:“住是没问题,不过回头你先生怪罪下来,我岂不是出了力还不讨好?”
鲁茜茜心道:“那个负心郎巴不得赶我走呢,哪里会怪罪你?”于是保证不让毕致忠知道是谁提供的住处。
小乔想想又道:“可是周末我男朋友会来看我啊,你知道我们学生公寓条件不好,不隔音的!”
纵然一肚子火,鲁茜茜也忍不住笑了,道:“鬼丫头!我就住一两天!”
小乔转转眼珠,又道:“我那里可是只有一张床哎…”
鲁茜茜道:“我在客厅打地铺,保证不干扰你!我也不白住,我可以给你烙葱油饼、蒸包子、做手擀面、包饺子,你不是喜欢我做的面食吗?”
小乔喜笑颜开道:“我举双手欢迎!你住几天都欢迎!”
周一下午两人结束了实验,一起回到小乔的小公寓。鲁茜茜打起精神,做了顿好饭。小乔吃得心满意足,感慨道:“鲁茜茜,你真棒!比饭馆的都好吃!”
鲁茜茜道:“你这么喜欢,明儿在一旁看看,我教你做。”
小乔却摇头道:“我才不学!你要能多住几天,周五教我男朋友吧。”
鲁茜茜奇怪道:“怎么?你男朋友更爱做饭吗?”
小乔笑嘻嘻道:“才没有。我们两个谁都不爱做,也谁都不会做!就是煮方便面、蛋炒饭的水平。我们现在较劲儿哪,看谁熬得住!谁撑到最后,谁就是胜利!”
鲁茜茜好笑道:“感情你是为了将来不做饭,所以现在熬着不学?”
小乔点头道:“正是!”
鲁茜茜不以为然道:“傻瓜,你自己也要吃饭啊!技不压身嘛!学会了,自己吃得舒服,有什么不好?”
小乔却道:“吃的可口舒服,自然就会多吃,接下来就会发胖。冲这个,我也不学!保持好身材,更有资本叫别人服务!”
鲁茜茜听了,不由下意识地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腰身。生了两个孩子,她体重也长了近二十磅。按小乔的逻辑,那她就是没了好身材,所以只配为别人服务么?或者当初谈恋爱的时候,应该藏着厨艺,逼毕致忠也学会做饭?在她老家,女人做饭管家是天经地义的事,哪有这些心计?!
鲁茜茜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不由流露出来不屑,说道:“谈恋爱时怎么都好,将来结婚成家,你不做饭,你老公不发脾气才怪!”
小乔以柔克刚、笑嘻嘻道:“未必吧?先生发脾气和太太不做饭,哪有什么必然联系?”
鲁茜茜呆了片刻,泄气道:“你说得对!这些臭男人,根本不配我们好心好意对他!你不学是对的,让他们饿着去吧!”
小乔道:“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饿着!逼上梁山,最后什么都学得会!所以嘛,咱别觉得离了自己世界就乱套了。悠着点儿,relax and enjoy,这才是最聪明的。”
鲁茜茜回想自己平素下了班就急急忙忙赶回家带孩子,然后洗碗收拾家,晚上还带小的睡觉,做这么多,也没听哪个表达一句appreciation!今儿不回去,不知家里怎么运转?毕致忠母子忙得团团转,才会意识到自己的贡献吧?尤其毕致忠,也该让他尝尝带小孩的辛苦了!自己是太惯着他、对他太好了,才让他得了便宜还卖乖,不仅不感激涕零,还敢跑出去和别的女人鬼混!真是要给他几天颜色看看!
鲁茜茜不由附和道:“唉,小乔,还是你聪明!我早跟你学就好了。我就是太傻,一心扑在家里,累死了,都没人说句好!以后我也跟你学,relax and enjoy,哼,享福谁不会呀?谁愿意上赶着去伺候他们!”
小乔高兴道:“哈,为又一个女性的觉醒,咱们得干一杯!”说着拿出一瓶红酒,两个高脚玻璃杯,一大包洽洽奶油瓜子。两人斟了酒喝起来。
鲁茜茜山东人,天生有几分酒量。两口酒下肚,话匣子渐渐打开,说道:“小乔啊,我越想越觉得你说得对!这两口子,注定不可能平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谁爱得深、付出得多,谁就是那个被压倒的,等着受气吧!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我有个室友,很多人追她。她老是很矜持的样子,对那些男生待答不理的。我真傻,还看不惯,还对另一个室友说,看她那德行,以为自己是个公主呢!挑个喜欢的,好好和人家谈恋爱;不喜欢的,痛痛快快拒了,别耽搁人家。把那么多男生哄得团团转,累不累呀!…现在回头看,那是人家的过人之处!这些臭男人,就该让他们用热脸来贴冷屁股!我要能重来一回,我也学她!还有你!心里对他再怎么喜欢,再怎么好,也不表现出来。不然他们觉得轻易到手的不值钱!这些没良心的,就配别人骂着打着,绝不能给他们好脸色!”
小乔笑道:“啧啧啧,你这是说老公呢,还是说阶级敌人呢?你想别人对你好,你也得态度好点儿才成哪!这么咬牙切齿的,一个人单身得了。还谈什么恋爱,结什么婚!喂,到底姐夫怎么惹你生气了,让你恨成这样?”
鲁茜茜恨恨道:“他在外面有了女人!”
小乔瞪圆了眼睛,道:“不会吧?你们不是感情很好的吗?你能确定?”
鲁茜茜道:“当然确定。他昨天亲口说的。”
小乔道:“他还说什么了?他想离婚去找那个女人吗?”
鲁茜茜道:“那倒没有!他和那个女人分手了,一天失魂落魄的。我本来好心好意去陪陪他,他疯狗乱咬人,冲我发一通火。把那个女人的事也说出来了!”
小乔道:“那个女人是谁,你知道吗?”
鲁茜茜道:“不知道。我怀疑是教会里的人。他就是从教会回来,变得怪怪的。”
小乔问道:“你有什么怀疑对象吗?”
鲁茜茜道:“有好几个!当初我们谈恋爱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们暗恋毕致忠。这几年孩子小,我不太去教会,让她们有机可乘!”
小乔咂嘴道:“你也太会假想了,我觉得不可能。”
鲁茜茜道:“怎么不可能?”
小乔道:“这么说吧,你老公算富翁吗?”
鲁茜茜道:“我们中产阶级都是最下层,当然不是富翁。”
小乔道:“你老公在公司工作,对吧?他做到什么位置?有权招人、或者给人升职加薪吗?”
鲁茜茜道:“他和我一样,就是脑力型打工仔,啥权没有!”
小乔道:“这就是了。他一没钱,二没权势地位,就算他想搞婚外情都没女人要他!”
鲁茜茜听得不爽,反驳道:“他很有才华啊!当初他带主日学的时候,好多女孩子都喜欢听他讲,我也是其中之一!”
小乔道:“有才华管什么用?我和他睡一觉,才华能转到我身上?茜茜姐,你还停留在谈恋爱的心态呢吧?是,君未娶、妾未嫁, 被对方才华吸引,两情相悦,这我信。可一个已婚男人、还有两个小孩,我要和他好,总得有什么吸引我的地方吧?钱就甭提了,别说你们不过中产阶级,就是一富翁,一离婚,90%家产也得被你拿走,我能捞着什么?升职加薪也没戏!人嘛,不是我贬低自己男同胞,我要是图人,大可以找个白人帅哥,还体会一下异国风情呢!我看哪,全是你自个儿瞎猜疑,你老公根本没条件搞外遇!”
鲁茜茜听了,不知道是应该高兴呢,还是应该生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小乔继续道:“而且,你说你老公并没有和那个女人结婚的念头,还分手了?要真这样,他干嘛多此一举,还把这事说出来?根本不合逻辑嘛!做贼心虚你懂不懂啊?一个男人如果在外面有了女人,太太又来寻欢,他装也得装成有性趣,敷衍一次吧?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发脾气,把外遇主动交代出来?除非…”
鲁茜茜追问道:“除非什么?别卖关子了,快说啊!”
小乔却话题一转道:“你怎么去陪老公的?有没有穿件性感内衣,点一支蜡烛,放点儿音乐什么的?”
鲁茜茜道:“我们老夫老妻了,谁还玩这些浪漫?”
小乔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放心吧,你老公绝对没外遇,你冤枉人家啦!”
鲁茜茜越发一头雾水,道:“你云里雾里的,说什么哪?我越听越糊涂了!”
小乔道:“按我的分析,你老公可能是性无能了!”
鲁茜茜嗤之以鼻道:“瞎扯什么呢!”
小乔道:“你想啊,因为他无法满足你,男人的虚荣心又让他羞于承认,所以只好通过发脾气的方式,不了了之。他又怕你看出破绽,故意虚构出一个情人,掩饰他无法尽丈夫的义务。你也真是的,想和老公亲热,也该酝酿一下气氛,直接了当地上去就要,人家又无力满足,又急又气,自然口不择言了!根据我的观察,男人最怕自己这方面不行了。他宁可背上外遇的罪名,也不愿意太太发现自己无能。”
鲁茜茜道:“怎么可能呢,不久前他还找我的…”忽然想起有过几次他们才进入状态,被孩子的哭声打断,自己跑回去照顾孩子了。难道这导致了严重后果?鲁茜茜觉得更有可能是毕致忠昨晚借机报复一下自己过去对他的冷落呢!
小乔见她中断,提醒道:“这说没有就没有了,也许昨天好好的,今儿就不行呢!工作忙,压力大,都有可能。你们呀,是该休休假,好好联络一下感情。”
鲁茜茜顺着话题道:“他最近是老加班,为出篇文章,赶得要命。”
小乔得意道:“这不,全解释通了。”
鲁茜茜半信半疑,酒意上来,也懒得细想了。管他呢,一个性无能的丈夫,总比一个在外面胡搞的来得踏实吧?再说,她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对这些也无所谓。鲁茜茜点点头,算是赞同小乔的分析,笑道:“行啊,小乔,你真让我刮目相看!你做实验、搞trouble shooting,也有这两下子就好了!”
小乔道:“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做实验不如你,那是因为我心思不在那上面!我用心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鲁茜茜调侃道:“研究男人的心理和生理?”
小乔道:“太小瞧我了!告诉你一个秘密吧。知道我爸是谁吗?国内著名高校的校长!我来美国混个洋博士,回国就是副教授,两年转正,然后做博导、系主任、校长,没准儿有一天我混到教育厅当厅长、部长呢!我为什么不让你周末在这儿?才不是你想象的儿女情长、卿卿我我!我在广撒网、钓大鱼!”
鲁茜茜奇道:“什么意思?”
小乔道:“你想啊,我当了校长、厅长,那些科研经费不就是我审批吗?白花花的银子,我拨给谁呢?当然要自己的亲信!我的老公一定得是一名顶尖的科学家,将来他在美国做PI,我回国当官。请外国专家不就有现成人选了吗?我还要网罗一批优秀的科学家,将来我要搞什么项目,钱我出;他们有知识有经验,有美国先进的设备技术,还有什么办不成的事儿!…”
鲁茜茜道:“天哪,你是交男友呢,还是给国家召集人才呢?”
小乔得意道:“兼而有之!这个周末我要见的就有三个人,周五到周日一天一个!我得筛出丈夫人选、核心团队人选、预备团队、应急团队…任重而道远哪!”
看着鲁茜茜目瞪口呆的样子,小乔乐道:“咱俩也算有缘!看在你平时帮我忙的份上,我也忘不了你!将来我发达了,你回国探亲什么的,全包在我身上。我给你外国专家待遇,机票、住宿、餐饮、观光,全给你报销!”
鲁茜茜心中感慨,上周因为二十美元的出租,还吵一大架呢!真是因祸得福,昨晚和毕致忠闹这一场,倒认清了身边一潜在的贵人!当下也意气风发道:“成!你的毕业论文,我包了!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实验,尽管找我!来,为我们将来的合作,干杯!”
她们俩就着一包瓜子,居然把大半瓶红酒喝了个底儿朝天。小乔回房间休息,鲁茜茜也晕晕乎乎在沙发上睡了。到半夜两点多,正是圆圆饿了找奶吃的时候,鲁茜茜突然惊醒。在黑暗中怔了半天,才想清楚这是何时何地。胸部涨涨的,幸亏她把实验室的幚奶器带了来,跑去卫生间幚了奶,重新躺下,已是睡意全消。
鲁茜茜仔细回想周日晚上的一切,从始至终,毕致忠就性趣缺缺。自己一厢情愿,没有早早识相地离开,真是愚蠢!小乔的话有道理,她应当打扮好,风情万种地去表示一下慰问。哪怕想给他,也等他主动提出来!唉,主动过头,反而被动了!这些臭男人,真他妈难伺候!
不过尽管小乔言之凿凿,鲁茜茜并不相信她的性无能结论。如果毕致忠心情不那么糟,他们绝对可以有愉悦的性生活,怎么可能说没有就没有!以她的经验,越是很久不要,欲望越来得强烈。鲁茜茜回想起结婚前,他们有时间就厮混在一起的日子,没有尽头的缠绵;而周日晚上毕致忠一脸的轻蔑、厌恶,即便有生理上的原因,感情上的疏离才是最致命的!
鲁茜茜伤心地想,我做错什么了?辛辛苦苦上班、回家带孩子、做家务,婆婆没来之前,大大小小不是她一肩担吗?她那么爱毕致忠,对他那么好,简直像宠一个大儿子!总是让他们父子玩耍,她忙里忙外,再怎么劳累,只要听到他们父子的笑声,她心里都是甜的!及至生了老二,婆婆来帮忙,她承认她是对毕致忠忽略了一些,但那不是因为有他妈在吗?老太太乐意替儿子操心,她成全、她放手;等婆婆回去了,她难道不会花心思去关怀丈夫吗?当然会!
鲁茜茜知道自己和毕致忠的一大分歧是对教会的参与。可她有什么错?教会不也排优先次序,家庭要在教会事奉之前吗?自己日子紧巴巴,孩子又这么小,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管好,不给别人添麻烦,就是最大的贡献了!毕致忠能坚持去教会,在大学生团契里做许多事,难道不是因为她在家里看好孩子,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吗?军功章里都该有自己一半,谁有资格说她落后?
至于那些落花有心、流水无意的女孩,鲁茜茜不相信毕致忠看不出来,不定心里怎么美呢,只不过装君子,不说穿罢了。谈恋爱的时候,鲁茜茜就玩笑地指出过;毕致中只是笑笑,说:“管这些干什么呢?我爱的、我娶的,只是你呀!”其实鲁茜茜想要的,不过是当她取笑某个女生的做作时,毕致忠附和一句,两人笑笑就过去了。毕致忠却偏要绷着,好像笑一句就会让那些女生大为难堪似的,装什么蒜呢!毕致忠越正人君子,鲁茜茜越想促狭一回,撕去所有的伪装!
夜深人静,鲁茜茜想得要命的是两个孩子。圆圆从落地就是自己带着睡,今晚能睡好吗?半夜自己总会给他喂几口奶,今晚可吃什么呢?她想惩罚的是毕致忠,可不是无辜的儿子啊!若是有车,鲁茜茜恨不得当下就回家去了。可那也太丢人了!做错事、说错话、伤了人的是毕致忠,他总得有点儿表示才成啊!她可不能功亏一篑,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次灰溜溜地回去,那以后岂不更抬不起头来了?
好容易熬到天亮,鲁茜茜留个条,早早去了实验室。打个电话还是可以的,万一毕致忠忘了她实验室电话呢?七点多,毕致忠该起床了,打过去,没人接。八点多,肯定起来了,仍然没人接。九点,上班的点儿了,毕致忠的手机还是无人接听!鲁茜茜气炸了肺,摔了电话。看谁熬过谁吧!我也不管不顾,单身一个享受两天逍遥快活!
尽管如此赌气,鲁茜茜还是一整天尽可能不离开电话。也许毕致忠见到来电显示,会打回来呢?也许早上堵车、或是起床晚了,当时顾不上呢?等到中午,鲁茜茜甚至想打电话回家,提醒婆婆看一下,是不是毕致忠忘了带手机。但怎么说呢?“请转告你儿子,打电话给我,否则我这辈子都不回去!他要这么绝情寡义,我撂挑子走人,看谁倒霉!”都不妥。而且这种时候,就看有没这份儿心了,求来的面子,又有什么意思!
等到下午四点多钟,鲁茜茜几乎绝望了。她的离家出走,居然一点儿动荡都没引起,太令人泄气了!她感觉就像被冲到一个孤岛上,自生自灭、无人关心,恐怕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就不担心她真的出了事?就能沉住气电话都不来一个?太让人心寒了!
鲁茜茜又是自怜自艾,又加上昨晚没睡好,困的稀里糊涂。勉强把一个试验做完,数据都懒得分析,跑去卫生间用冷水洗洗脸,清醒一下。刚回实验室门口,就听到小乔在里面叫:“茜茜姐,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