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阿叔

清明时节雨纷纷,最近网上和微信群里有不少思念天堂里亲人的文章和图片,先生有感而发,写下一篇怀念他阿叔(家人亲切之称呼,结婚后我亦随之)的短文,经其同意,放在我的博客里,与大家分享并以誌纪念。

先生的父母和潘叔叔在蒋介石退守台湾时,跟随大部队去了台湾。阿叔其实并非先生的亲叔叔,而是其父的同乡好友,到台湾时孤家寡人,于是特别照顾,视为亲兄弟,阿叔也把先生一家当作自家人,先生家里兄弟姐妹众多,早年家境贫困,阿叔除了收养先生最小的弟弟外,并对先生及其兄弟姐妹们照顾有加,先生许多的儿时记忆,提及阿叔生性乐观、善良,总是为别人着想,请见先生的记念文如下。

「阿叔離去已久,一直想寫篇紀念短文。人與人的感情源自內心感受,阿叔是父執輩,對其印象多來自童年,記得小時候有一天在眷村口,與其他小朋友嬉鬧玩耍,忽見阿叔著軍服搭乘三輪車從金門返家,帶回金門貢糖、牛肉罐頭及軍糧餅乾,內心的那份喜悅,迄今依然記憶猶新。十歲那年我折斷右手肘,打石膏固定後就前往嘉義野戰醫院休養,住在補給官的單身宿舍裡,每天跟著阿叔在營區到處走動,去廚房領取伙食,在後山漫步,週末帶著弟弟和我去看電影,劇情依稀記得是幾個孤兒艱苦地活著,以偷竊為生,令人唏噓!幾個月後,我的右手得以完全康復,不曾留下任何後遺症。阿叔喜歡小孩,常推腳踏車載著弟弟、我和阿姊到處遊蕩,那時感覺阿叔是強壯、高大的。平常總買些我們不曾吃過的食物,說"趁熱吃,冷了就不好吃了"。童年與阿叔相處的印象極為深刻,因阿叔耐心陪伴,豐盛了我童年的記憶。

上成功嶺的那年夏天,阿媽正好赴美探親大哥、大嫂。結訓典禮當天,我搭上返鄉火車專列,經過台南並未下車,而是逕自南下。當時阿叔在高雄一間餐廳工作,做廚房食材管理和後勤補給,三樓高的餐廳位於高雄市鬧區,街道每週三有夜市擺攤,人潮湧動熱鬧非凡,樓頂有個小房間是阿叔的宿舍, 在那兒住了數日,才北返台南家中。大學期間,阿叔轉至高雄郊區的一家鐵工廠做門衞看護,曾探訪過他幾次,住在一個大通舖的員工宿舍內,設施雖簡陋但心情卻愉悅。不久之後阿叔退休了,留守在等待拆除的老家。我留學美國,每逢孤寂想家時,打通電話回台南,阿叔總在線的另一端,聽著熟悉的聲音,聊上一會兒,心靈那份孤寂,舜間得以寬慰。碩士畢業後飛到加州,先住大哥家,後來結婚生子,儿子兩歲大左右,太太在外地做住院醫生,我留北灣工作,帶著儿子忙不過來,邀請阿叔過來幫忙,數月後才找到合適的保姆家庭接手。我和太太非常感念阿叔,正值我們困難時出手相助,對我們一家助益良多。其後阿叔住回弟弟位於聖荷西的家中,與子孫相聚共享天倫之樂,這段時光應是阿叔此生最閃亮的日子。此後儿子每次再見叔公時,總要拉他跟我們一起返家。

阿叔晚年重病之際,住新竹阿姊家,將心愛孫子的照片,置於床頭上時刻看著。如今心愛的孫子在學業上有所成就,想必是阿叔在天上依舊看顧,福澤綿延。阿叔的良善與仁慈溫暖我心。淡淡的思念,希望阿叔在天上過得愉快。曾問過牧師:天堂再見阿叔時,能否認得出他來?牧師回答說:「在天上,人的形態會有所變化,經心靈感應可以察覺出日夜思念的親人。」阿叔已然辭世,阿爸和阿媽逐漸凋零,我們也步入中年,陳年往事不斷地浮現腦海。阿叔戎馬一生,背井離鄉,隻身在台灣微弱地生存著,卻活出令人思念的強勁生命。」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