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肃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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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反师被逮,学生多议猜。

书迷殊不解,发语问如来。

 

两年来,城乡一直在抓肃反工作。其中不少是旧社会留下的残渣余孽,也有少数是解放后革命队伍中的变质分子。学校的老师,多数都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他们中不少人或出身于地主、资本家家庭,或在旧政府中当过差。解放后,他们参加了工作,有的交待了问题,有的则没有交待清楚,或者说当初对其没有审查清楚。因此在肃反中又重新审查。渔镇中学第一个被查出的是医务室的王医生,他原是军队中的卫生员,解放后被安排在学校医务室工作。开始工作也还不错,比较认真负责。后来思想长毛,竟在女学生中打起主意,被当作坏分子抓了起来。师生们知道后,都拍手称快,要求重重处理。接着被抓的是一个姓洪的体育教师,据说他原是国民党中的教官,是被当作反革命分子抓捕的。此人个子高大,力气过人,抓捕时公安局来了四个带枪的人,在办公室就把他拷走了,吓得老师们出了一身冷汗。第三个被抓的是导演《白毛女》的教音乐的李老师,什么原因,人们不知道。他的被抓,对学生影响很大。同学们都认为他教学水平高,对学生很和气。又长得白白净净,清秀儒雅,人们很难把他和反革命坏分子联系在一起。老师接连被抓,学生吓懵了。都有些惶惶然,摸不清个中缘由。校领导也没有对师生们作详细说明,所以大家只能瞎猜。“书迷”更加不理解,他一向认为老师都是好人,却原来这么复杂,叫人看不透。不了解也就算了呗,可他却不断在思索。而且写道:“夜间风雨来,花落满尘埃。小鸟园中语,无知只议猜。”

许多同学看了,不理解,便去请问“老古人”。老古人解说:“昨天夜里下雨了,雨后园中落了许多花片。可惜小鸟不知什么原因,便纷纷议论起来。”

学校郭主任的妹妹郭琴说:“书迷真是迷了,傻了,花落了关你什么事?小鸟知道什么,还说会议论呢,真是想入非非。”

丁小兰说:“不得了,书迷要成为书呆子了,我们要关心关心他,帮助帮助他。”

“小兰,你不要瞎咋呼,没事的,是我们不理解他。”一向少言寡语,老实憨厚的女同学李如华说。

大家都觉得奇怪,这个一向不喜欢议论事情的人,今天怎么会说话了。

“老古人”金启枚作了解释以后,又去找史维华,对他说:“你写这诗干什么?自找麻烦啊?”

史维华说:“我不过说说自然现象,会有什么麻烦?”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小鸟能议论吗?这也是自然现象吗?人们会乱分析的,不要以为人家都是傻瓜。”

“我只是写着玩玩,小鸟议论,也只是个拟人手法。”维华仍不经意地说。

金启枚进一步说:“孔老夫子说诗言志,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你忘记历史上的文字风波吗?”

经“老古人”这么一提醒,维华忽然想起上小学时,朱校长在历史课上讲过的清朝文字狱中的“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的故事,不禁打了个冷颤。连忙说:“谢谢老兄提醒,以后多多注意。”

自从姜二舅搬到社房住以后,维华从学校回家总会到社房看看他,问问情况,闲聊闲聊。二舅问:“维华,你看我住在这里怎么样?”

“还好,只要心情舒畅就行。只是这床太硬,要多铺点草。最好叫维新大哥家给你做床褥子。”维华说。

“你这孩子倒想得美,现在农村有几家有褥子的。棉花凭票供应,有钱也买不到。你们学生有褥子吗?”

维华说:“学校人多,无法供应褥子,我们铺的是稻草。”

“冬天冷吗?”二舅又关心地问。

“到冬天,同学们大都合床睡,两人通腿,互相取暖,倒也不冷。”维华回答。

二舅说:“小时候受点苦不算什么,可以锻炼人。老了受苦,就难过了。像我这样,靠谁啊?”

维华说:“二舅,你放心,我爸说了,像你这样,国家会全力照顾的。现在有了合作社,更有保障了。再说还有维新大哥,还有我们呢!”

“那就太阿弥陀佛了!”二舅高兴地说。

维华问:“二舅,什么叫阿弥陀佛?我一直搞不懂。”

二舅说:“传说,过去有个小孩,名字叫阿弥。很穷,但心地很善良。有一天,庄上来了个瘸腿讨饭的,穿着破衣服,虱子都往外爬,满身疥疮。谁都不愿意靠近他,不敢给他饭吃。阿弥见老头可怜,回家端了一碗饭倒到他的碗里。吃了饭,老头说还要到别的庄子去,只是腿走不动了。阿弥说,不要愁,我来背你。老头听了,也不客气,便趴到阿弥的背上。阿弥驮起乞丐就走,刚走了十几步,人们就发现阿弥飞了起来,一直向天上飞去。大家见了,都大声喊叫:看啊!阿弥驮佛了,阿弥陀佛了!”

维华听了,这个故事分明是叫人做好事,不是阿弥陀佛的原来意思。但他不愿和二舅辩论,姑且言之,姑且听之。

一老一年少,兴来说佛神。

劝人做好事,传说亦为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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