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桌上有一盒便签,应该是工会发的。我们工会经常不定时给一些小东西,有时候是个杯子,有时候是块巧克力,苹果日也许是个苹果,Fasching那一定是Krapfen。比如现在夏初,这两天又可以领冰激凌——属于典型不能计较price但是有value的,发的人拿的人在那一刻互道请或者谢谢,完成人和人之间的小小愉快传递。
我们三儿见到之后,经常就问我要一张,说用来写她的To-do list。比如今天写的是,1. 练习CELLO20分钟(有从30改20的痕迹),2. SPORT20分钟(她星期六游泳比赛,教练一直说她上肢没力量,这还真是现上轿现札耳朵眼儿)3. 跟妈妈一起复习音乐课考试(跟我说上次生物还是什么我没管10分只得了6分,再往前我盯着的是10分满分)4. 写完Drehbuch(这是她的真爱follower已经上千)。
写完再看一遍,感叹,真是produktiv的一天啊!
我问她从哪儿学的,她说她从地上捡起的一张小纸条看来的——肯定不是我教的嘛!我自己都没这好习惯。
有一点我倒是没忘提醒,Nicht vergessen!你完成了才算produktiv。她不理我,走了。
其实这个List,不管以什么形式写出来,纸上或者心里,小到家常日子,大到漫漫人生,谁都逃不掉,也许是To-do,也许是Have-done,更有可能是missed-。
这个To-do list的便签本,是Britt-Marie的must-have,电影和书里都给了很重的一笔。
回看题目如果直译的话,我觉得“Britt-Marie到此一游”更准确一点,但是这样用中文表达就多一点我不喜欢的故意的文字的浮夸,少了这本书特有的Fika的氛围。
Fika, a Swedish custom where people gather to eat, drink, and talk, is a welcome workplace tradition,并且,在很多公司甚至有obligatory的成分(我们没那么明显,但是9点半10点了,大家习惯性接完咖啡在办公室中间的桌边或站或坐聊几句,小声讲大声笑,除非手头真有不能停下来的或者在开会,我是会过去的)。甚至有分析说,这是the sweet secret to Swedish success。
不错,书和电影都是典型的Skandinavien风格,画面也好文字也好,都很慢很平静。
女主角Britt-Marie,63岁,在书里第一幕出现在unemployment Office,电影改成她在家里收拾。
普通又典型四口之家的女孩,父母中产,姐姐聪明伶俐,她安静乖巧。在去巴黎度假的路上不幸遇到车祸,姐姐没能救回来,父母伤心至死,于是早早嫁给邻居家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男孩,丈夫慢慢事业有成,由于完全没有经济压力又被丈夫形容成incompetent in social society,退回家庭,以负责一家人衣食清洁整理为日常——所以她需要To-do list啊, 该去买清洁剂了,该收拾阳台了,该换床单了。
家务,怎么可能有做完的时候?——不过好处呢,就是日子反正也过不完,平静,安全,安稳,波澜不惊。
然后呢,收到电话,丈夫心脏病突发,赶去医院,见到病床边的浓妆女郎,闻到熟悉的丈夫衣领带回的香水味。
去unemployment Office,烦到年轻的小姑娘不能忍,被介绍一份只保证三个星期的工作,在乡村,Recreation Center。
真的是乡村哦·,只有一家PIZZA店,也是POST,也是修车行,也是药店——老板,甚至可以非法卖酒。嗯,一是没人查二是有需要,难道什么事都去12MILES以外的市里吗?我很知道这种环境因为跟我住的也差不多啊。
Britt-Marie最具体的工作,除了对Recreation Center的日常清洁管理,采购,出纳的全权负责,指导孩子们足球队训练,coach。她当然不懂也不喜欢足球(呃,像我),但是这个世界上的工作(或者别的也一样啊),我想可以分两种,一种是你有passion,有没有回报(也许是钱也许不是啦)都会做否则茶饭不思,因为那是你的Ikigai,另外一种是当身外物对待,不完全是被迫,但是有被迫或者“不得不”的成分(挣钱或者杀时间或者需按照心理补偿当然都算),Britt-Marie的这份工作,明显属于后者,她急于逃开熟悉的家和阳台,用陌生的环境压掉心里的痛。
Cheating在我看来,不是错,是猥琐,可以算人类最不可以饶恕的行为之一。
中年(63岁,不知道能不能说是老年)失婚,40年没有出去工作过,能不急不嚷,替丈夫叠好衬衣,收拾干净厨房,然后令着箱子,走出来重新开始,展示的不仅是人应该有的勇气,更是尊严。
然后就是对付小孩子们打碎的窗户,按照自己的To-Do list Regeln要求孩子们整理,训练,一项一项划掉完成的,move to未完成的,在训练中心not profitable(这是这本书英语翻译的一大特色,按照瑞典语表达直译,别有风情)被威胁关闭的情况下去找人,得到帮助获得coach licence。
Britt-Marie的优势之一,是不懂,反正也不懂孩子们能参加比赛有多难对手有多强大,所以完全没有负担,只是风里雨里令着她的“中年妇女人造革包”在场外盯着,然后大叫,跑,接着跑。
然后呢,在带孩子们准备参加比赛的过程中,还得到新生的爱情,书里描写那个小个子警察,“顶着一头刚被割过的草”的发型,说,他喜欢她,因为觉得她“和村里其他的女人有不一样的味道”。
这是作者的第四本书,我只看过这本和它的前一本,My Grandmother asked me to tell she's story(我说是直译啦,所以表计较语法)。非常平和的笔触,淡淡的,安安静静的写实,一句是一句慢慢讲故(心)事,真的一个生字都没有。
电影的风格是一样的。唯一的不同是,按照时间先后交代人物出场,因为要压缩掉很多细节,可能这是最容易让人看懂故事的方式。
不是大制作,是好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