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航发展的第二条路径是水上飞机（水机，seaplane，也可称海机）。机身下带浮筒的水机理论上讲“四海为家”，能在任何海域起降，可避免危险的舰上起飞和更加惊险的舰上着陆。作为第一代专职“航空母舰”，水机母舰（seaplane tender）都是从其他军舰改装的。其作战方式是用吊车在起飞时将水机放到海面，在水机降落后从海面吊回舰上机库。水机的初始任务是侦察，投弹，后来扩展到扫雷，反潜。同时水机又是对抗飞艇最有效的武器。在一战中，最先将水机母舰投入战斗的是日，英海军。
【海航初战：青岛（1914）】历史上海航第一次出击（竟然）是在中国 (!)。1914年8月一战爆发后，日，英盟军迅速包围了德占青岛。 9月5日，日水机母舰若宫号（Wakamiya，图4）出动一架法制法曼（Farman）HF.20水机（图5）对胶州湾内停泊的德舰侦察，投弹（12磅/5.4公斤级别的小型炸弹）。虽未命中，水机带回了宝贵的情报。此后水机每天出动，对青岛岸上和海上的德军目标侦察，投弹。9月底若宫号触了德军布设的水雷，被迫回国修理。但临行前若宫号的四架水机都转移到岸上基地，继续执行任务。
图4 首次发动海航出击的水机航母：若宫号（1914年9月），7700吨（满载），4架水机
[注] 若宫号的前身是1900年入役的英制俄运输船Lethington号。1905年日俄战争时被日军俘获，此后辗转在日本民间跑运输。1913年被征入日海军后，被改装成水机母舰。1914年8月改装一结束，马上赴青岛参战。
图5 海航首次出击：法曼HF.20水机（若宫号舰载机）从胶州湾起飞（1914年9月5日）
德海航从岸上基地只能出动一架鸽式（Taube）战斗机迎战（孤立无援的青岛德军一共才两架飞机：另一架由于故障无法升空）（图6）。在两个月激烈的对抗中，这只孤独但勇敢的鸽子也对日舰投弹（未命中）。双方还发生了空战：用手枪互射，但未取得战果。
图6 保卫青岛的孤独的鸽子
[注] 这架鸽式飞机有一段传奇的经历。1914年11月7日，弹尽粮绝的德守军投降以前，飞行员被命令携带绝密文件飞去上海。但飞机在连云港迫降，当地中国军民救了飞行员并将他护送到上海（当时中国保持中立）。
到1914年11月青岛德军投降为止，四架日海航飞机共出击49架次，投弹190磅，多次遭到德军地对空和空对空射击，但都未命中。在青岛，航母和海航首次出战，为战役成功立下汗马功劳，深受好评。在航母和海航发展史上，从海上起飞的空对舰，空对地，和空对空作战在青岛都实现了零的突破。同时岸基海航起飞迎战来自海上的空中威胁也实现了零的突破。
【欧洲首战：圣诞节空袭（1914）】航母和海航在欧洲首次出战是在1914年12月25日（圣诞节）。在北海，英军最初的三艘水机母舰皇后号（Empress），恩加丁号（Engadine，图7），和里维埃拉号（Riviera）将九架水机吊放到海面，目标是12海里（22公里）外诺德霍兹（Nordholz）的德飞艇基地。由于海况和故障，只有七架飞机成功起飞，其中一架发现目标并投下小型炸弹，没有造成损失。仅三架返航，其余被击落。德海航作出快速反应：在英机尚未返航时德军两架水机和一艘飞艇空袭了在等候的英舰，但也未取得战果。这次战斗等于是海航两种发展路径（水机对飞艇）的初次交锋，双方不分高下。
图7 参加英航母首次作战的水机母舰：恩加丁号（1914年12月），1675吨（满载），4架水机
[注] 和姐妹舰皇后号和里维埃拉号类似，恩加丁号的前身是一艘近海货轮，吨位很小。1914年被征入皇家海军后，被改装成水机母舰。注意舰体后部加装的机库。
【转战达达尼尔（1915–1916）】从1915年2月到1916年1月，英法澳新盟军在达达尼尔海峡的登陆作战（Dardanelles Campaign，又称加利波利战役 [Gallipoli Campaign]）被奥斯曼土耳其军队挫败。战役中英军两艘水机母舰皇家方舟号（Ark Royal，图8）和本迈齐号(Ben-my-Chree）多次派出水机侦察敌情，为舰炮射击校正。同时水机也对土军阵地投弹（20磅/9.1公斤的中型炸弹），支援在地面苦战的澳新军团（ANZAC）。由于地面作战久攻不克，英法舰队不能离开，为提供支援炮火只能在加利波利半岛附近海域活动。这里不但密布土军布设的水雷，还有德军潜艇出没（有两艘英老式战列舰惨遭击沉）。在这关键时刻，海航勇挑重任，肩负起扫雷和反潜的新任务。最后战役失败，盟军在1916年1月将登陆部队撤回。初试锋芒的航母和海航在这场规模大，时间长的登陆战役中锤炼了队伍，展现了潜力。
图8 参加达达尼尔/加利波利战役的水机母舰：皇家方舟号（1915年2月），7500吨（满载），7架水机
[注] 皇家方舟号是第一艘被设计为水机母舰的战舰。但不是等设计结束后从头开始建造的全新舰。造全新舰太费时间，因一战前战云密布，英军在一艘开工不久的商船的基础上，快马加鞭赶工。1914年12月入役后，马上奔赴东地中海参战。
【参加日德兰海战（1916）】1916年5月31日爆发了一战中最大的海战：日德兰海战（Battle of Jutland）。两军倾巢而出，一决高下。皇家海军出动151艘战舰（含8艘无畏式战列舰和9艘战列巡洋舰）。德国海军出动99艘战舰（含16艘无畏式战列舰，6艘前无畏式 [老式] 战列舰，和9艘战列巡洋舰）。双方的水机和飞艇作为辅助力量参战。英军从恩加丁号起飞了一架水机在交战初期发现了德舰队。德军的两艘岸基飞艇在交战后期发现了英舰队。但双方海航兵力没碰面，没冲突，也没有攻击对方舰队。
航母和海航在这场举世无双的舰队决战中有了戏份，对海上作战向天空发展（三维空间）起了推动作用（潜艇的出现已迫使海军同时关注水面和水下这两个维度）。但问题也暴露不少：（1）水机动力不足而机体单薄，无法携带大型弹药（如鱼雷），因而攻击能力不足。巨大笨重的浮筒带来的阻力使水机速度很慢，容易被击落。在日德兰的血雨腥风中（英军损失6000人，14艘战舰 [含3艘战列舰] 被击沉；德军损失3000人，11艘战舰 [含1艘战列舰] 被击沉），水机若执行高强度攻坚任务会很难幸存。（2）水机性能不稳，受海况影响严重，无法保持高出勤率。风浪太大，体态娇嫩的水机无法起降。风浪太小（海面无风），必须逆风起飞的水机也无法腾空（!）。（3）水机母舰非小即慢。恩加丁号满载仅1675吨，而英舰队旗舰铁公爵号（Iron Duke）战列舰满载30000吨。皇家方舟号满载达到7500吨，但航速仅10节，无法跟上20节的主力舰队，所以皇家方舟号一直在低烈度的地中海作战，没参加日德兰海战。至于德军使用的飞艇，受风向等天气影响更大，操作更加不便。除在高空侦察以外，在瞬息万变，对抗性强的海战中无用武之地。总体来说，海航发展的前两条路径（飞艇和水机）在日德兰海战中都暴露出不少缺陷。
在一战后期，海航发展的第三条路径开始受到青睐。这就是将体态更大，性能更稳，火力更猛，能在陆地起降的飞机发展成能在军舰上起降的舰载飞机。为和水机（seaplane）区别，带轮式起落架的飞机当时叫陆地飞机或陆机（landplane）。日久这类飞机成为主流，大家就简称之为“飞机”（airplane或plane ）。海航发展这第三条路径潜力最大但成本最高，因为既要开发合适的飞机，又要开发吨位更大的真正意义上的航空母舰（aircraft carrier）。
【航母和海航的起源：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