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你厉害

 

川总说:新冠不过是个大号感冒。体验之后,厉害,是特大号!

 

新冠病毒刚开始肆虐时着实给吓到了,乖乖地关在家里,不得已出门就严严实实地戴好口罩、手套,那些网购的食品、物品全部仔细地又喷又擦,用酒精消毒,也听话地打疫苗。后来公司重新开门,允许在家上班,我想了想,还是选择回办公室,感觉那里才有上班的气氛,不过还是严格遵守防疫规则不放松,口罩一直带到了今年五月份,还真没阳过。公司在电梯口放了个供员工每天扫脸、汇报身体状况的设备,五月底撤了,防疫措施算是彻底结束,取下口罩的同时窃喜自己与病毒擦肩而过。孰料高兴过早,躲过初一没能躲过十五。

 

八月份匆忙定好回国的机票后,自以为聪明地拿着日历算了算,赶在起飞的前两周打了第四针辉瑞,按常规,到国内后疫苗的保护力就正好大显威力就此万事大吉,只欠东风。终于盼到了日子,赶到机场,乌央乌央的人群中有咳嗽声,赶紧掏出口罩戴上。一路戴着到了国内,发现这边没人戴,也没听到咳嗽声,病毒没影了吧?就入乡随俗。又是一番辗转,总算落地乌鲁木齐,开心地看着大街上飘香的羊肉串、抓饭、拉条子、瓜果,立刻开吃!兴奋呀,还倒什么时差,白天不睡晚上不睡,满世界乱窜不知累

 

 

跑了没两天,忽然觉得不对劲儿,浑身乏力,头又晕又痛。肯定是没睡好,我想。当时正在红旗路电脑城等候修理笔记本:我老人家在回国的前一天手欠,把内存条给扩增了,完后草草地开机看了看,能上网、能连接公司的计算机,试了两个常用的软件也没什么异常,以为一切顺畅,到新疆后才发现新内存跟操作系统匹配有问题,普通的文件都存储不上,而且每次开机都得重新装中文输入。

 

在闷热的维修店里等了半天也没修成,但身体已经撑不住了,费劲地背上电脑,一步一蹭地到街上叫了车,偏偏司机不熟悉路,把闭目养神的我带进了旁边的院子。这一带正修地铁站,车不方便掉头,记得有个小门穿过去就没多远了,于是下了车,没想到前面也在修路,连行人都不让过,只得再走回头路,出了大院门再进另一个大院门,走几步停一停,纯机械动作,脑子已经木了,总算蹒跚到家,瘫在椅子上。

 

开始发冷,一量体温,38度6。妹立刻拿来试剂盒,没理会我哼哼唧唧地说才打完疫苗。拿着试剂盒不知道怎么用,几双眼睛吃惊地盯着我。你们看啥,本人就是没测过!很想大声说,可发出的声音像蚊子叫。结果是:深红的两道杠,被科普之后才知道这就代表阳。想不通,这两天没发现有人生病,我是怎么得的呢?传来一阵嗤笑声,原来人都重阳或三阳过了,现在新冠对他们来说还真就是个小感冒,没什么症状,也没人在乎了。想起葛优被美女徒弟反水扣住时的一句话:大意了!

 

被约法三章:“不准出家门”!为啥?我听说现在不用隔离,人们都照常上班呢。我也不是千里来投毒,我是千里来染毒!回答我的是被关严的屋门。

 

完了,本想乘着火车逛南疆的,筹谋已久的宏伟计划要泡汤!胡乱地吃了一通药,重新带上口罩,懊恼地躺在床上,后悔以前太过小心,怎么没早点染上!门那边有人给熬粥、蒸鸡蛋、冲蛋白粉,我昏昏欲睡。心想,也好,趁这个机会赶紧补觉,几天来总共也没睡几个小时。刚迷糊上却又开始咳起来,还吐,不得安生,浑身头痛肌肉痛皮肤痛关节痛脚后跟痛哪哪都痛,照老姐的话说就是病毒能帮助你想起这一生中得过的所有病症。还大汗淋,连扭扭头、动动胳膊都能出一身汗,有气无力得什么都顾不上想。吃了一天半的退烧药,一次只管几个小时,也只是降到37度多,算是能稍微清醒一阵儿,温度一上来就又昏沉沉的。就听一个声音说:坏了,低烧最难缠!另一个说:糟了,咳嗽好得慢!小姑打来电话,让立刻去中医院,她已经联系了给她治好新冠的中医。这才回过神来:对呀,怎么忘了中医这茬!看来这病毒还能让人痴呆。

 

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老姐陪着到了医院,刘姥姥我显得手足无措,她便给我演示怎么用机器挂号,在屏幕上找到了那个医生,是普号,挂号费4元。走进过道里等到叫我的号,是个年轻的帅中医。我怕医生经验不足,跟他啰嗦:这两天都是38度多,来之前刚吃过退烧药,降到37度多了。医生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边把脉一边面无表情地说:

“体温还会回升的,忌吃生冷,包括水果。”

水果?好吧,忍几天,等好了使劲吃!把完脉,他往电脑里输入病历和药方,并给我下了判决:按我的体质,要卧床静养一个月。啥?!医生,我总共一个月的假,已经用去好几天,还计划去南疆呢!医生无动于衷:

“一个月后看情况,好的话能去。三天后来复诊。下一个号xxx!”

我......

 

空着手从医生的诊室出来,以为会给个药方呢,也不知医生的字什么样。老姐又指点着怎么付账,收款台的小屏幕显示三天的药量共42块,原来账单已经同步过来了。如果有医疗保险,药费到了一定数额就由保险来支付,我的则需要自费。拿了收据,懵懵地跟着到取药处,把收据递过去,药方也已经在那里的电脑上了。被告知等两个小时取,或者请药房派人下午送到家,然后自己煎。也可以请药房代煎,但要等到第二天才能拿上。姐姐看着我勉强坐在椅子上快歪倒的惨样,决定请药房送药,虽然晚几个小时拿到,好过坐在这里受罪。

 

外面下起小雨,网约车堵在路上还没到,便走进旁边的交通银行门内避雨,好心的门卫冲我们点头笑了笑。这里是再熟悉不过的五一路与黄河路的交叉口,有过多少扎小辫时的记忆啊,以前号称亚洲最大的星光夜市也曾在这里辉煌过。鼻子一酸,费劲地掏出手机给路牌拍照留念。

 

 

中午两点多(新疆晚两个钟头)回到家躺下,体力恢复了一点儿。回想起在医院的整个过程总觉得缺了什么,猛然反应过来:没付看病诊断费!难道是回头再单独交?老姐听了几遍也不明白我在说,以为我烧糊涂了,向我保证看病的费用已经交完了。我醒悟道:

“如此说来,在中国看病是免费的!”

她听得更云里雾里,强调我们交了钱。我只好忍着头晕,掰着手指一条一条跟她解释:只付了挂号费和药费,看病是免费的,也就是说没给医生付钱。解释的时候自己也一点点地想透彻了:中国医生的收入是国家出钱,所以不可能像美国医生那么高,同时也不担心没病人就没收入,而患者并不负担这笔费用,也不必为高额的医学院学费变相买单。原来这就是公费医疗呀,不由得心生羡慕。

 

到了下午四点多,体温果然回升到38度9,医生神算。那就等他的药吧。迷迷糊糊、心烦意乱地等到七点,药终于送到了,姐姐赶紧熬,一碗汤药喝下去,过了一个多小时,头晕转轻了。看着温度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36度6!退烧药才只降到37度多。而且,在这之后温度就再也没上去!难以置信,这么年轻的神医呀。家里和几个电话那头的人都放下了心。但腰痛加重了,不要说起身吃力,连翻身都忍不住呲牙咧嘴,咳嗽跟呕吐照旧,仍睡不好,味觉也没了。

 

三天后去复诊,连声夸赞神医妙手降温,也汇报了腰痛的情况。神医拿起一根较粗一点的针,我以为要扎腰,没想到他按住我的右臂,对准右肘内测的一个点扎了进去,然后让我带着针到走廊上走一会儿,做些抬腿踢腿的动作。我跟姐姐对视了一眼,将信将疑地走到走廊,左手小心地扶着右臂,生怕针头在里边乱动,同时试着活动腿部,并努力保持上身平衡。唉,我容易嘛我!

 

没过一小会儿,咦?腰不了!不会吧?举着胳膊试不同的角度,真没痛感了,而且浑身轻松,没病一样。激动地冲到医生跟前:

“神医,真不啦,太感谢了!我想知道这是什么穴位呀,这么神!”

神医微微一笑,淡定地说:

“你在穴位图上能找到。也不在于哪个穴位,而在于对症找对经络,然后任选一个方便的穴位就行。三天后复诊。下一个号xxx!”

我......我后来参照穴位图,似乎是少海。

 

出来付账,这回43块。既然不难受了,就等两个小时取药吧,早拿早喝上。为了不浪费时间,我提议去公园看看为纪念纪晓岚修的岚园,还从没看过呢。老姐有点犹豫,担心我的身体,我喜笑颜开地打包票:一点都不难受啦。

 

公园离医院只有一站地,正好来辆公交车,我身轻如燕、一个健步就跨了上去,像是今年刚刚二十八,老姐都看呆了。到了公园里更是迈着青春的步伐,很多年都没这么灵便、矫健了,爽!

 

顺着公园左侧的小路找到了岚园,如苏州园林般秀丽,旁边是一百年前建的阅微草堂,透着岁月的痕迹。正流连忘返的当口,十几分钟前刚来过电话询问完情况的小姑忽然又打过来,着急地命令我们立刻回家,原来她才跟神医通过话,神医得知我在公园晃悠后不高兴了,说没见过我这样贪玩不要命的病人,不希望因为我不遵医嘱影响恢复而毁了他的英名。呃,这,这,我确实没想那么多呀,我只是觉得不难受了,不痛也不咳嗽了,我应该已经好了,我的疫苗怎么也能起点作用吧,而且我也不是贪玩!我喋喋不休地抗议,一意孤行地继续与久违的鉴湖、湖心亭与朝阳阁都打了个照面,这才往回走,心里还遗憾前门去不成了,早上坐车路过的时候看着飞檐画栋崭新如昨。老姐劝了半天没劝住,又气又累,懒得搭理我,可也只得由着我。

 

匆匆取了药,招手叫停一辆车,一坐进去,糟糕,好像腰痛又回来了,也咳上了,浑身无力。没敢吱声,盼着能在车里缓一缓,谁知下车时腿都不是我的了,光是走到电梯的那几步路都靠挪,一进屋倒在床上就动不了了。呜呜呜,我老人家有这么脆弱吗,啊?!睡完一觉,气力恢复一些,但从头到脚都在痛,比先前倒是轻了点,刚扎完针时的姑娘二十八已然随风飘去。作的下场啊,自作自受!

 

那些天里没尊医嘱的事儿还有好几件:一能坐起来就泡在淘宝与当当网上,除了杂七杂八的物件,主要是找书。可能我要的书都比较偏门,在两个网站搜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货全的店家,我却精疲力尽了:算了,还是瞅机会去书店吧。也花了两天时间敲打我那不匹配的笔记本,凑合着上了堂在美国上不成的网课,累得气喘吁吁,还重新修改了一段音频,数度折腾到半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通作,别人七天内都能转阴,到我这楞看不到转阴的迹象,两条杠一直杠杠的。

 

在家人恨铁不成钢的脸色下熬到阳后的第九天,试剂盒显示第二条杠浅多了,估摸着明天就该一道杠了吧,终于看到了希望。

 

 

心情大好地又去见神医,神医让我继续卧床、不碰水果。我欲哭无泪,苦着脸央求:神医呀,别人阳了都在外面跑着呢,我也可以吧?我还剩不到半个月的假了,我需要去南疆、去帕米尔!神医开始还表情平静,一听到帕米尔就火了,提高嗓门训道:

“那里是高原!就你这么弱的肺和胃,你还想上天!我连吐鲁番都没去过!”

嗯?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补充道:

“我们太忙了,根本休不成假!”

我立刻闭嘴,灰溜溜地出来,门口闱观的其他病人瞅着我嘿嘿直乐。乐什么乐!看病还敞着门,连点隐私都没有,真是的。

 

这次是我自个来医院,老姐有事没跟着。我惦记着需要买香豆子粉,本来仅剩的那一小包因冰箱漏水给泡了,就又利用等药的两个小时——将在外不由帅,搭车去了趟七一酱园商场,还买了一堆纯棉床上用品,新疆棉啊!以及阿布丹切糕糖等其它一些零碎,大包小包的,死沉。拼全力拎到路边搭车回医院,求司机找个地儿等我,百米冲刺般地取了药跑回车里。结果!又累着了,跑步也属于犯大忌,所有的症状又都杀回来,第二天早晨又成了深深的两道杠。得,哪也甭去了,接着躺吧。这病毒竟然能杀回马枪!

 

一直到第十二天,终于盼来了完完全全的一道杠,当上了小队长。正好又该去看神医,我兴高采烈地汇报,神医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即刻又绷起脸,重复他的老生常谈:要忌生冷、不能吃水果。我要崩溃了!神医啊,我万里迢迢地回到瓜果之乡,您一遍又一遍地跟我说不能吃水果?!神医强忍住笑,让步了:

“那就用热水热一下,吃上几口吧,不能多了。”

我赶紧谢主隆恩,又得寸进尺地问:“那帕米尔呢?”

神医立马板着脸否决:“不行!”

我泄了气,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该阳奉阴违,嘴上只告诉他:明天去南疆。神医一愣,没想到我这么急,而且不管不顾、毅然决然,叹了口气说:

“好吧,要多休息、多喝水,一定要忌生冷。一有情况就立刻联系我,别耽误了。”

我心头一热,由衷地谢了他。

 

离开医院就争分夺秒地办理一堆事务,包括买火车票、确认旅店、去书店、去见姑姑、去......直到第二天中午钻进火车。只买到上铺,小意思,脱了鞋就熟门熟路地往上爬,咦?胳膊、腿居然颤颤巍巍的,像抓不住要掉下去似的。怎么会?我不信那个邪,攒足力气使劲一蹬,头“砰”地一声撞到车顶,哎哟!奇了怪了,当年我可是像只猴子窜上窜下的,灵活自如得跟返祖一样。腾不出手揉脑袋,继续抓紧扶手费力地爬了上去,一头扑倒在被子上,大口喘气,缓了半天才有力气翻身躺平,这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自己有多虚弱。病毒哇,我认输。

 

南疆的天气真热,晒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吃了几次常温下的水果,后果是吃一次咳嗽就加重一次,终于明白神医苦口婆心。也终于没能去成帕米尔。遗憾啊!年轻的神医谆谆教导我要学会接受人生中的遗憾,神医呀,我很多年前就能接受了,只是,如今这不只是我个人的遗憾等什么时候不必再承重,再重新洒脱吧。

 

能留给南疆的时间满打满算只有七天。马不停蹄地绕了一圈,旋即闪回,剩给乌鲁木齐不到两天,唯有继续分秒必争地穿梭于各行程之间。回到北京转机时嗓子又开始肿痛,但也顾不上再测,风尘仆仆地总算回来了,生活重新按部就班。

 

攒了几年的假期彻底用光,顾不得时差,第二天赶紧去上班。是个初秋艳阳天,人们还都穿短袖,我穿了件薄纱质地的宽松式黑色长袖衫,看起来抖抖的,蛮飘逸可办公室里真冷啊,才想起走之前把备用的大披肩拿回家洗了,忘记拿回来。冻得哆嗦了一天,好像又不对劲儿了,回家赶紧测,还好,一道杠。第二天不敢再得瑟,加件外套,但感觉比昨天还冷,头都要裂了。没能撑到下班,到家强打精神又测一遍,还是一道杠,看来这回只是普通感冒,可怎么跟新冠一样难受,难道是大号的?许是新冠也还有,只是测不出来了。去看医生吗?一想,Copay(保险共付额)就40美刀,还有诊断费、药费。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呀,我老人家久病成医,自己慢慢调养得了,免费!

 

慢慢养就急不得,到现在偶尔还咳、嗓子也隐隐作痛,绵绵无绝期。还有一堆等着录的音频呢。病毒你厉害,你厉害,厉害,害……

 

2023年10月22日

 
 
 
snowandlotus 发表评论于
回复 '零不是数' 的评论 : 不是吧,才4块人民币,平均看10分钟。医生怎么都不可能10分钟4块,而且前台、收款、行政等人员的费用从哪来呢?还有医院本身的支出。何况没病人的医生也照拿钱呀。所以我猜挂号费最多是给医生一点提成,算奖金?

谢谢!零不是字符:)
零不是数 发表评论于
挂号费就是医生的诊疗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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