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及其他 (旧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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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及其他

 

杨道还 11/13/2018 (原发于万维读者网 金庸及其他

 

一个网络上的笑话讲:爷爷向读哈利·波特着迷的孙子吹嘘金庸,说那才是真正的小说,14本小说的题目里第一个字,可以组成一句诗:“碧血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孙子问他:“那你知道哈利·波特的系列七本,第一个字也可组一句么?‘哈哈哈哈哈哈哈’”。

 

金庸已去,这个武侠时代和其中的人也将过去。我很多年没有读武侠了,只有些拉拉杂杂的记忆,写下来作为一个纪念。

 

(一)

我原本是个武侠迷。记得读到的第一部武侠,是梁羽生的《飞凤潜龙》。这是个中短篇,情节一波三折,夹杂着穴道铜人的神秘传说,抗金的民族主义。令我从此对武侠着迷。比起梁羽生,金庸作品当然更令初读者着迷,可说是现代武侠小说的巅峰。

 

但金庸的这14本,良莠不齐,风格不一,里面有些不对味,后来读的书多了,迷的劲儿也就渐渐解开了。读《鹿鼎记》这一部时,恰好不久前,刚读了高阳的《胡雪岩》。《胡雪岩》里面的巧言令色和投其所好,令人感到如鲠在喉。《鹿鼎记》恰恰也是这个味道,与其他作品落差很大。这是金庸武侠最后一部,反而不如前面的,这就在我心目中把金庸小说的质量整体上拉低了。后来这个味道被大陆作家学了去,变本加厉,有位作家的作品,小说加电视剧,很流行。我当时已在国外,偶然在朋友家看到这位大作家的一本小说,当时网络不发达,海外乏书,立刻僵坐一天,将其读完,读完之后,受了“内伤”,再就很少读国内现代作家写的小说了。

 

有传说,金庸这些书部分是代笔。听到这个传闻时,已经不很着迷也就没有追踪,不知是真是假。等到后来看到金庸去读了个什么学位一类的事情,我的金庸瘾也就痊愈了。代笔小说并非不寻常的事情:邓友梅的《那五》中,就写了那五买人家的书,自己署名出版的事情;至于古龙有代笔,其中佼佼者如黄鹰,在古龙死后自立门户,似乎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但疑从无,金庸小说仍得说是金庸的小说。

 

梁羽生和金庸的书,在武侠里,文字是很好的了。古龙,温瑞安,箫逸等人,或者文字问题,或者构思“奇特”——我私人认为不太正常,所以与梁和金没法比。如温瑞安的书里,挟持人质的僵局常出现,一来笨拙,二来是现代式的老套。构思太机械,只显出作者下了逻辑上的功夫,真实感就缺乏。作者机心流露,满书就见作者在每个人物身后,人物如傀儡,没有了人味儿。这一点,不仅作者,读者也需注意。如吴闲云解《水浒》,有些篇章见精彩,但失之于机心太过:施耐庵没有演木偶戏的心,水浒人物只知道恩仇,从机心算计看这些人物,至多能说智者见智,所失却多。

 

梁羽生写书,有点儿古板,靠近正邪相争的老套路。梁羽生小说里,有很多众人拼斗的“大场面”,这种场景很难处理,显示了梁羽生驾驭场景的能力,但我个人觉得有些无味。除此之外,就还很不错。梁羽生对故事背景的处理很见功力,轻描淡写,但其意醇然,不使人有突兀之感,是其他武侠小说所无的。金庸的书,更现代一点儿,个人英雄,亦正亦邪也无不可;言情加煽情,比梁羽生的一对对先行配好,更适合现代人的品味,但金庸所描写的爱情大体上也还是从一而终。

 

这两人都有些奇思妙想,这些读起来令人惬意,赞叹而佩服。作者要写才子佳人,自己先要领略过何为美人,当得起才子,这两人对此显然游刃有余。

 

金庸的《射雕》显然是他所有书里,最精彩的一部。《神雕》就差了一点儿,杨过成长的烦恼,不很吸引我。《射雕》中,七怪托孤于丘处机一段,“唯义所在”的意思很明显,很好地展示了侠的意义,但注意到的人可能不多。而梁羽生的书,我最喜欢的是金世遗的故事,大概是《冰川天女传》里的。但续集到了金世遗的儿子那一代,内容就差了很多。

 

(二)

喜欢读书的人有种“无书可读”的恐惧。“江湖侠骨恐无多”,读完一个作家所有著作之后,唯恐再无新书可读。读过所有梁羽生和金庸的书之后,难以找到可以惬意过瘾的武侠,这种恐惧就促使我去读他们之前和之后的,以及国外的。古龙有几本,质量尚好,但古意太淡,换成枪战,大概需要改的地方也不甚多。古之遗意无存,武侠也就失去了根本。二十多年前,很不容易地搞到了日本的《宫本武藏》一套,四本还是五本,很兴奋,但一翻开,就意兴索然了——就像很多日本小说一样,思维不是一套的,不兼容:主人公想的和选择的,我不同意,奈何。这就只剩下梁羽生和金庸之前一个选项。还好,在他们之前,仍有大家。侠客古已有之。写侠客的人也不少。

 

在看现代武侠之前,我已经读过《史记·刺客列传》和一本竖版的《唐宋传奇选》。刺客如荆轲也是武侠。“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这句诗是陶渊明的《咏荆轲》里的最后一句。陶渊明这样清淡恬适的一个人,却有此豪情,可能会使人惊异。

 

刺客列传中,荆轲鹤立鸡群,不是因为他的事业,而是他用身的决绝从容。荆轲的事业未竟,而且如果没有荆轲刺秦,张良在博浪沙未必有误中副车的失败。后人对荆轲的钦佩,用现代人话说,就是重过程,而非重结果了。“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荆轲对自己身命的使用,在如虎狼环伺的不测危险中,举重若轻,达到了人能达到极点。荆轲平常是一副从容悠游的样子,剑客侠客不能识英雄,对他不以为然,“鲁句践已闻荆轲之刺秦王,私曰:‘嗟乎,惜哉其不讲于刺剑之术也!甚矣吾不知人也!曩者吾叱之,彼乃以我为非人也!’”荆轲能忍心于己到了这个程度,其心有如碧水寒潭,任何危险都不足引起微澜。骆宾王有咏荆轲诗,“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这个寒意至今令人凛然。

 

有人认为墨子是侠客的始祖。墨家的人,包括墨子,也是唯义所在,用身“以自苦为极”,“枯槁不舍”,用命也有“死不旋踵”。墨子可谓侠之大者,知大义。荆轲则是游侠中的翘楚,知小义,可义可不义,常不讲是非。这大概是侠客大小的两端。大体上,田横五百士,周处,郭解,朱家等人处于两者之间。

 

韩非说,“侠以武犯禁”。侠客因为是一种行为,多少都与武勇,武技有关。但武并非评论侠的首要。大侠,大体上可说是超越法之上,而游侠是法外的,与法处于同一层次,挟义与法争一雄长。

 

“侠”通“挟”,所挟只有自己的身,唯勇是从,易于流于恩怨情仇,是小义。《水浒》中数一数二的好汉武松就是个“小义”。武松帮着金眼彪施恩去打死蒋门神一事即是如此:蒋门神固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施恩又是什么好东西?《三个火枪手》《基督山伯爵》也是如此。《三侠五义》中,只有北侠还能说是侠,其余都是小义。《三侠五义》等虽然是评书,算不得大雅,这一点,却分的很清楚。用身决绝的“小义”,在先秦颇有些记载,晏婴“二桃杀三士”,死的即是唯勇是从的“小义”。另有齐国两个勇士事:两人寻肉下酒,一人说自己身上即有肉,何必另寻,两人遂割自己的肉下酒,因而俱死。所以此类小义,虽时有可取,但有些实在相当无聊。

 

墨子大侠,知道如何用身,也知道何为大义,因而不轻用,不滥用,而能真正地舍身取义。与陶渊明对荆轲的赞叹仿佛,《庄子·天下》篇的作者,一个道家人,对墨子推崇有加,说墨子“真天下之好也”,显示出墨家与道家的渊源。实际上,墨子的行径,就如《老子》所讲,“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慈故能勇;俭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老子所讲的是对三种对象的原则,墨子实行的就是这些原则。墨子的“兼爱”即是慈,其对象是天下人,因而生勇。睚眦必报,是“恶向胆边生”,看起来与胆勇仿佛,却实际是恶。墨子的“节用”即是俭,对象是身外之物,所以能为广大,成大功。郭靖保家卫国是假的,墨子能够非攻,却是真的。墨子“自苦”即是不敢为天下先的一种,对象是身,却因此成为“真天下之好”,“将求之不得也”,“才士也”。

 

(三)

《唐宋传奇选》大概囊括了唐宋时代的武侠,甚至《柳毅传》也包括其中,因为那时写这些邪狭题材的,不入主流,所以写的人也少。故事虽少而短,但书中虬髯客,红线等,尤其空空儿精精儿一故事,雪泥鸿爪,却精彩已极,有些句子到现在我还记得。空空儿“一搏不中,即翩然远逝,耻其不中”。这是一种不以事成与不成为念,而耻于己不能行的态度。虽然是不讲是非的小义,却有可观,与道家和儒家都有交集,如孟子言:“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后发。发而不中,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已矣。”空空儿和精精儿后来又出现在梁羽生的某部小说里,显然梁羽生对这个故事也是印象深刻。

 

近代的武侠名家也很多,有兴趣的人可以去搜寻。类武侠的《三侠五义》《七侠五义》《小五义》等评书,接触到的人广,但却不能算作上好的武侠。于这些书中,我最喜欢三个大家,按时间先后是:林纾,还珠楼主,和王度庐。

 

林纾是文学名著的大翻译家,在清末民初有大名,有人讲与严复齐名。林纾也是个奇人,不懂任何外语,却能听人讲解,随听随翻,常能曲尽其妙。一些翻译家对他成就的评价可以很容易找到,兹不赘述。林纾翻译出来的是文言,因此他的书很少有人读了。林纾的诗文书画都因为他的翻译工作太显眼,不被注意,我也所知不多,但读过他的一本《技击余闻》,不知这本书的本末。这本书里收集了一些短的武侠,或者说传闻传奇故事,虽然简短(文言文),却如散金碎玉,精彩非常,只看文字便是一种享受。这本书金庸应该读过,《天龙八部》中段誉在酒馆将酒从脚下逼出,这说来甚为无公德的一段,就是从这本书里来的。其他还有一些内容被金庸和其他人拿去翻讲,但记不得了,不能一一列举。金庸的《鸳鸯刀》中说的,老人少女文士不要乱惹,几乎可以说是《技击余闻》的读后感。林纾应该说是后来内功派武侠的鼻祖。

 

还珠楼主李寿民的武侠大大有名,有名的程度不必细说,还珠楼主的名字即有一个爱情故事的背景,为人津津乐道。还珠楼主对阴阳五行,周易八卦有专业程度的研究,所以还有好事的人去研究他书里这些内容。他的武侠,可说是种仙侠,其中的师择徒,有《聂隐娘》中主动找上门的意思,飞剑有点儿像《古今小说》中“吕洞宾飞剑斩黄龙”一类,法宝又有点儿《西游记》的意思,幻术元神等又有道教的意味。还珠楼主的想象力宏大而丰富,令人叹为观止。只是他的故事节外生枝,枝上有枝,十几卷之后不知岔到哪里去了,不见收束,大概他也没想收束。因此看他的书,只能任由他带着一路看过去:他兴之所之,流溢不定,精彩间发,令人不虚此行。还珠的景物描写出众,有些段落,如海底奇境的描述,绮丽而丰,如在眼前。这些现代人可以从电视上看到,他却是神思游历的,谁更能欣赏,自在不言中。

 

王度庐的名字大概出于“不敢妄为些子事,只因曾读数行诗。严霜烈日皆经过,次第春风到草庐。”元吕仲实这一段好诗,在《儒林外史》中被吴敬梓拿来嘲笑好几个人,是我熟悉的,所以看到他的名字,就很有好感。最初读到王度庐的书,署名却是另一个人,书名叫《玉娇龙》,而不是原来的《卧虎藏龙》。后来王度庐的后人出面打官司,才得知有个王度庐。王度庐的书难求,但却是值得辛苦的。林纾和还珠都有一点儿不完美,王度庐的铁鹤系列五本,却少有遗憾,读完之后有种餍足的丰盛感。

 

王度庐笔下的人物,贴近普通人,功夫没有什么特别神奇的地方。这五本多是悲剧。金庸的小说某些情节或者伤情,王度庐却令人伤心。这种伤心不是文字上的拨动,而是情节里蕴含的,令人回味的张力使然。他的书应可以算作艺术一流的。金庸《书剑》中的李沅芷,有点儿玉娇龙的影子,情节也类似,但相比起来,玉娇龙大家闺秀,李沅芷小家碧玉,器局大大不同。金庸的境界,对玉娇龙来说,大概有点狭窄。梁羽生的飞红巾似乎也从玉娇龙得到了一些启示。

 

电影《卧虎藏龙》出来,引起王度庐热。但这个电影实在令人难以恭维。书中,玉娇龙见李慕白,露出想拜他为师的意思,李慕白是个谨慎,而正直到古板的人,能宽容于己无关的玉娇龙妄为,却不能宽容作为徒儿的玉娇龙任性,所以立刻明言拒绝了。这里面,包含着李慕白对玉娇龙的理解和尊重,不愿意因自己的古板去毁伤真正的玉娇龙。李慕白是能欣赏玉娇龙的,他们本质上是一类人。毁伤真正的玉娇龙,对玉娇龙来说,到底是福还是祸?后来的她的人生悲剧和痛苦会不会因此避免?真是很难说。王度庐出了这样一道题目,电影却让李慕白剑指玉娇龙,逼其拜师,将两个人物和王度庐的问题都毁掉了。这个电影到此,已经让我无法看下去。次第春风到草庐,电影《卧虎藏龙》引起的王度庐热,这股变味的热风不知令王度庐何堪。

 

(四)

 

武侠小说向来为很多人诟病,认为从内容到社会影响都有害无益。但这并不妨碍更多的人喜爱武侠小说。这就有个武侠小说意义何在和如何定位的问题。

 

有人认为武侠小说可以教给读者一些历史,有用,因此仍是有益的。这种观点很难站得住脚。武侠小说中的历史并不是真正历史,凭着武侠小说来了解历史,不仅知识性稀薄,真实性更谈不上。

 

从有用无用来争论武侠小说是否有益,是无意义的。反对武侠小说的人,似乎并不反对西方的玄幻,像《魔戒》,《龙枪》,《冰与火之歌》,《地海巫師》(A Wizard of Earthsea,我的最为钟爱)一类的;又或者阿西莫夫,克莱顿的科幻。这大概是因为前者有英语之用,后者有科学之用,预知未来之用。但这种有用,与武侠小说之于了解历史一样,是一种莫名其妙的一厢情愿。

 

我以为,真正理解武侠小说的意义,需要知道无用之用。如庄子与惠施的对答,“惠子谓庄子曰:‘子言无用。’庄子曰:‘知无用而始可与言用矣。夫地非不广且大也,人之所用容足耳。然则厕足而垫之,致黄泉,人尚有用乎?’惠子曰:‘无用。’庄子曰:‘然则无用之为用也亦明矣。’”

 

有人讲,武侠小说是成人的童话。这句话并没有错,但也没说对。这句话隐含着成人和童话的错位,并无意义。儿童需要童话,是他们的精神需要内容的滋养,童话的内容与他们精神的无拘无束的程度相符合。成人欣赏武侠小说,却因为成人的精神需要自由自在的空间。这个空间不存在于童话内容里,而在于童话所得以存在的那个境界。

 

人们通常以为,得以使人立足的一小块地方最重要,其他的地方可有可无,无之最好,可以省很多麻烦。这样的人是闭固的人,有了容足点,就不再有所去往。“精神封闭的人,已经停止了作为人的发展。”(此句是引用的,忘记了出处)对于精神没有封闭的人,他需要有去往的地方,有精神漫游以及发展的空间。

 

人从自然之流游弋出来,有自己的发明,人的精神上的发明,构成了一个人为的故事空间,我据《老子》,称之为名的空间。这个空间背倚坚硬的物质世界,面对的却是可供精神无穷无尽发展的空间。名空间因此不是物质世界的一一对应的镜像或映射,覆被更为广大。如,物理学家提出平行宇宙的存在,这种存在到目前为止,实际上是在名空间中的存在。武侠小说中的历史,也是如此,可以类比为平行历史空间发生的事情。从人类尚未出现的过去到未来,这样的平行世界,在名空间中可说无穷无尽。不论武侠,玄幻,还是科幻,只是其中极小的一隅。

 

名空间是人的精神能够通达的空间,人的想象力所能有所创设的基础。这个空间对于闭固的人来说是无用的,对于其他人来说,却是精神呼吸所必不可少的。精神呼吸所必不可少不同于所谓的精神食粮,在精神世界里不必光想着吃了。名的空间是无用的,但没有名的空间,这个世界是沉闷无聊,可以窒息精神的。

 

一些物质世界的普通人,却可以有丰富的精神,享受精神世界的广袤。这里,一个美国玄幻电影,《可可》(coco),值得一提。这部电影描述了一个墨西哥人的死灵世界,其构架的基本思路与中国人相仿。这个死灵世界中,当一个人被彻底忘记的时候,灵魂也就从死灵世界消失了;而当始终被人怀念时,却似乎可以永生。中国人认为“神者,申也”,“聪明正直者,死而为神”,“鬼者,归也”。神在人间的申,即是伸展到未来,当然也就需要总有人记得,即聪明正直者。而鬼的“归”,即是慢慢被遗忘而消散。这个电影其他值得一提的地方还多,不能一一述及。这里要讲的,是主人公小男孩的曾祖母,即可可的母亲,一个音乐家丈夫失踪,自己独立养大可可的普通却异常倔强的女人。她在死灵世界里,意志力外化出来成为个精神向导(spirit guide)。与其他人微弱的精神不同,她在死灵世界里的精神向导是一个头上长角,身生双翅,巨大的美洲虎(jaguar)。当这虎五彩斑澜地在天空翱翔时,不禁令人想到,这是一个普通女人,但这是何等精神,正如电影所展现的,真是一个绚丽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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