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炮、病菌和一场春梦》(1) 那一年的记忆，除了战争和瘟疫，还有我做的春梦

第一章，我生活在一个不确定的世界


那天在动物园，我看到一个孩子指着笼子里的一只梅花鹿对他父亲说，爸爸你看，好漂亮的一只鹿。父亲冷冷的对他说，儿子，那是一匹马。儿子露出困惑的眼神，最后点点头说，好吧，我第一次看到头上长角的马，那匹马真特别。

我叫史篇章，这是我祖父给我取的名字，我没见过他，他死的时候我还没出生。

他死之前对我父亲说，如果以后他有孙子，就叫这个名字。我猜测这个名字代表着一段血雨腥风的历史，他希望我不要平庸的度过一生，他希望我投身于火热的历史洪流中，抒写一篇宏伟的历史篇章。他希望我们家族有人可以名垂青史，给家族增添荣耀。

我是一个已婚男人，生活在一个叫呼春的十八线小县城，平淡无奇的生活早已磨砺了我的意志，现在我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中年油腻男人，我对一切都没什么兴趣。我像动物一样活着，对于我祖父的期待，我想我让他失望了，生活有时看上去的确很火热，但仔细观察，那是一片无序的野火，说不定还会惹火上身，烧掉自己。

每天清晨当我睁开眼，就会感觉到一种强烈的不确定性，我感觉我既存在，又不存在，既活着，又死去了，我感觉我生活的这个时代，既充满了美好，又充满不幸，我对一切都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我对我周围的人和发生的事是那么的熟悉，我熟悉那些街道和那些人，但与此同时，我又感觉我对那一切都非常的陌生，这让我感到很困惑。

很不幸，我生活在一个不确定的时代，我身处的这个世界充满了纷争于对立、甚至是战争。我们还面临着气候、瘟疫、粮食短缺的问题，还有人的认知、宗教、文化等冲突的问题，这种冲突甚至有越演越烈的感觉，很多问题似乎已经接近临界点，随时会爆发世界大战。从这一点上看，现在的人类与数万年前我们的祖先为生存而互相欺骗以及杀戮并无本质上的区别。

自从人类诞生以来，从来没有一个时代像今天这样，每个人都似乎陷入到一种迷茫之中，我认为这是因为资讯的泛滥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无穷的困惑。

我研究过一点历史，人类从穴居在山洞里，到农耕时代，工业时代，再到今天的网络时代，不过上万年的历史。而人类的文明不过几千年而已，所享受的各种科技进步也不过才几百年的时间。在人类文明几千年的时间里，大部分时间人类所处的环境都是处于一种不确定的状态，只有少数时间处于相对稳定的时代，所以，现在这种不确定性其实是人类的一种正常的状态。

我们身处网络时代，信息的传播，虚假或真实，导致各种不确定性，关于核战，关于病毒，关于气候变化，关于人类未来的各种认知，充斥在我们生活的周围。

有关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的事情，因为大众传播方式产生了革命性的变化，所有的人都在记录、发表他们对世界的看法。一方面这大大促进了资信的传播，这个世界已经变得没有秘密可言。另一方面，一些神秘力量的组织、个人，甚至国家通过各种方式控制媒体，传播虚假信息，以便达到他们控制人类的目的。

这是一个虚假信息横行的时代，这是一个认知混乱的时代。在我们周围正在发生的许多事情，到底哪些是真相？哪些是谎言？我意识到不同民族、国家，他们的人民，甚至是我周围的人，他们对事件的看法是如此的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反，水火不容。

这个世界正在变得愈加对立，非黑即白，在这个过程中，有两种看待世界的维度，一种是开放的，通过开放的资信来找到事件及世界的真相。还有一种总是试图把人们的目光引向了一种不可确定的方向，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透过纷纭的表面，背后都有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一个被称之为深层政府的组织，在背后控制着一切。

我承认我有点絮絮叨叨，我这个人渺小而无知，像一颗落入尘世的灰尘，不留一点痕迹。而我的身心也处于一种分裂的状态，有时我麻木不仁，有时又会杞人忧天，担心着这个世界以及人类的命运。但是像气候变化、环境污染、战争、粮食短缺及饥饿这些事情，又岂是我这种人能关心的吗？

那天我参加了一个和历史有关的学术研讨会，倒不是我的学术水平有多高，而是因为我们主任临时去见他的一个秘密情人，就让我代他出席。在研讨会上我做了一个“关于帝国历史上皇帝的命运与他们性生活之间的关系”的主题发言。我研究了唐玄宗、万历皇帝、雍正以及帝国的末代皇帝溥仪，发现他们或用情太滥，或用情不专，最终都导致了自己事业的受损或帝国国运的终结，最后我得出的结论是，在对待女人这个问题上，皇帝和我们普通老百姓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换句话说，皇帝也是人，天下的男人都一个球样。

这是我第一次在正式的学术会议上发言，研讨会结束后我穿着西装，端着一杯咖啡走在街上，感觉很带劲，我看上去像一个专业人士。

在街边我碰到一个算命先生，他留着一个大背头，穿着一件很旧的西装，但很干净，气质不凡。他的样子吸引了我，那天我心情很好，我走了过去。

他问这位先生你想算点什么？

我说我不想算命，就想和你聊几句。

他看着我手里的咖啡说，如果你不介意，把这杯咖啡给我吧。

我看到不远处有一家瑞信咖啡，我说我去给你买一杯新的。

他说不用，这杯就行。

我将半杯咖啡递给他，他一边喝一边说，好久没有喝咖啡了，味道不错。他再次对我表示感谢。

我问他，你看上去气质不凡，怎么干上这一行了？

他看着我说，你买股票吗？

我的确买了一点股票，就问你怎么知道？

他说，我看着你穿着西装，端着一杯咖啡走过来，那种感觉和我以前一模一样，

后来我投资股票全输了，老婆孩子也跟着别人走了，我就躲在家里三个月没出门，每天看《易经》，有一天我感到自己终于开窍了，就放飞自我了。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我离开时他叫住我，对我说要告诉我一个秘密。

我问什么秘密？

他神情诡异的对我说，这个世界很快将爆发一次瘟疫，接着会爆发一场战争。

我说这个预测有点天马行空吧，你看现在这个太平盛世，人民安居乐业，哪有一点战争与瘟疫的影子。我又说每个人都有不如意的时候，还是要对未来保持乐观。

他说永远都不要低估人类的愚蠢，大部分的灾难是由人的无知造成的。

我感到他说的这句话的时候虽然声音很小，但却坚定无比。

开始我并没把算命先生的话当回事，直到几天后我走在街上，看见一个女孩，她的五官透露着一股浓浓的乡土气息，但是她很年轻，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气息。我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被她发现了，她对我说，这位大叔，你这把年纪了，还盯着小女生看，你还要点脸吗？

她转头离去，留下我一个人站在街上感到很茫然，结果差点被一辆电动车撞到，那个骑电动车的外卖小哥对我喊道，好狗不挡路，别站在路中间啊。

我想到那个女孩和那个外卖小哥，他们的眼神，都是猩红色的，好像感染了一种病毒，我想起路边算命先生说的话，突然感到也许他说的是对的。

我有一个毛病，甚至有点无可救药。对于那些德高望重的专家、学者说的话我都嗤之以鼻，而对于那些街边的流言蜚语，我反而觉得可信度很高，这就像老鼠，它们是最接地气的动物，可以最早预感到灾难的来临。

那年年底，在那座充满历史传奇、无比繁华的大都市凤凰城发生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瘟疫，所有的人被封锁在家里面，至于后来有多少人在那次瘟疫中死去，最终无人知晓，这也再次说明了我对这个世界的基本看法，那就是你永远都不会找到这个世界的真相。

我意识到我在街边遇到的那个算命先生是一个伟大的预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