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
从我能记事的年代起,清河镇附近的清河便是条臭河。
但清河以清为名,想必当年这条河,定是清的。
清河起源于玉泉山及其附近的山脚。颐和园北宫门附近的运河有一座安河桥,桥旁有过水涵洞和水闸。如遇大水,山水可经运河下的涵洞流进清河。水闸可直接将多余来水排入清河。
清河属于温榆河水系,在东去二十几公里后,便汇入该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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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上游位于圆明园之北。河岸有着天然植被。北岸有一村落名为树村。村旁河道曾有一道拦河水闸。圆明园湖塘之水,便可通过这道水闸调节。
圆明园附属的清河闸桥也被拆除,消失不见了。我很感可惜。这道闸桥是历史的见证,而且稍加修整维护,便可继续保持良好的工作状态。
圆明园残存的遗迹,在继续被破坏着。我对此惋惜,也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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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圆明园附近的地貌已经完全改变。树村消失了。这里的河道被人工拓宽。河岸的天然植被完全消失,成了水泥岸。
我一直反对这种天然河道的修整方式。
河岸变成水泥地,喜湿植物便无法生存,对湿地植被环境赖以生存的其它生物,也因此无法栖息。这种所谓“美化环境”治理的方式,会极度破坏沿河的生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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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村以东三公里左右,便是以河命名的清河镇。清河之水到了清河镇,便开始有了颜色和味道。
从慈禧时代起,清河镇便是京城毛纺产业基地了。
羊毛出在羊身上,而羊是不洗澡的。毛纺工艺的重要一环,便是洗毛。洗毛和印染产生的排放,都是严重的污染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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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的毛纺工业作坊,到了上个世界中叶,便成了北京重要轻工企业——清河毛纺三厂。因工厂大量排污,这条本已臭不可闻的河,味道更是无以复加了。长久以来,我都不知道清河镇近岸的居民是怎样承受的。
2008年京都要举办奥运,筹建的鸟巢和水立方比赛场馆之北便是清河河道。这条简直逆风呛十里的臭河,显然有碍脸面。为治理清河,以亏损著称的清河毛纺厂,于2006年“搬迁”了。
我不知道这个有着一万多职工的亏损企业搬到了何处,只知道树倒猢狲散,那里的职工最后各奔东西,自谋生路去了。
排污搬迁,河道修整,外加运河水的冲洗,如今的清河已经返清。浅浅的河水一眼见底,却没有自然的风貌。
如今的清河有一部分来自处理过的生活污水。河水看似清澈,却有着一股特殊的,仿佛洗浴用品的气味。
清河之臭如今化作了清河之“香”,想必是人们始料不及的。
粪尿看似污秽,却是大自然的营养。而人们洗涤用品中的各种化学香味剂,却是无法消除的。
这些“香精”正在污染着各地的河水。如今世界上所有流过中大城市河流,不仅河水有异味儿,连河中的水产,也都或多或少带有洗澡水的味道。
爱香香的人们,从来不知自己的罪过。
无论怎样,对环境的治理,以香换臭终是进步,尽管这份进步还是在污染的概念中徘徊。
世界在变化着。人们知道,用猪胰子洗涤的时代已经不可能回返了。我也无法因为自己的意愿,让全世界的家庭都用皂角浣衣,让世间的男女,都用猪牛油做的“灯塔牌”肥皂洗头了。
因为清河之水的改良,河道的鱼虾重又出现,而且多了起来。
我这次回家正值十月,谷满蟹肥的时节。我看到,这些年,秋吃大闸蟹仿佛一下盛行起来。
这淡水蟹本产自大江南北,却不知为何阳澄湖的家伙更为横行霸道。这些螃蟹估计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下成了南霸天,会坐着飞机跑世界。
有亲知道我回家,便送来了大闸蟹。我不拒蟹的鲜美,只是每次吃起来都觉得有些罪过。
我看到这些蟹在被活活蒸死前,都是被五花大绑,而且不知被绑了多少天。
第一波的罪恶感尚未消散,第二波的蟹又到了。
我把包装拆开,把蟹儿放进水里,好让它们能够正常呼吸,并获取一些水分。蟹儿一个个被粗重的大绳五花大绑,只有眼睛能动。
我看着这些蟹发愁。
一家人都没有吃蟹的兴趣,我更是如此。让蟹儿吸饱了水,我便把蟹儿冷藏,以降低代谢。
第二天晚上,我再次让这些蟹泡水呼吸时,对妈说:“我实在是觉得这些螃蟹可怜,明天把它们放生吧。”
妈也是这样想。
次日我骑车出行,便把这些蟹儿带到了清河。清河通海,也曾是中华绒螯蟹(大闸蟹)的家园。我小时在连接清河的水塘,曾捉到过野生的中华绒螯蟹。
这里的清河河道有些天然的模样。尽管河水是淡淡的“香水”,但里面的鱼儿似乎都很自在。
蟹儿松绑的瞬间,立刻南霸天附体,张牙舞爪起来。十只蟹全部存活,无伤。
这些蟹儿回到了水中,很快便躲进了水草之下,消失不见。
我看到一条红色的小金鱼从岸边水草游出,迅速躲进深处。这金鱼,也一定是别人放生的。
这次回家与同学聚会,说起了武汉肺炎新毒株大流行,到处都是发热病例。席间还得知一位同学不食荤腥,成了虔诚的居士,带发修行。居士同学言传身教,以亲属的病况,说起了超度对愈病的功力,说起了放生对疗疾的传奇。
对此我不置可否。我杀生无数,本不是善人。放生,只是我不愿看到这些生灵受苦,算是残存一点善念。
放生螃蟹的第二天,妈就开始不舒服,卧床,鼻干咽痛,开始发热。
第三天,我用听诊器给妈检查了一下。
双下肺广泛湿啰音——肺炎了!
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