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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性命圭旨》,不著撰人,相传为尹真人高弟之笔也,向来行本绝少。
殷君惟一藏弆有年。曹子若济见而悦之,携示周子舆闲,欣然共赏,重授剞劂,则钱子羽振董其成焉。
书竣,而问序于予,予于斯道盖向往而未能至,何敢赞一辞。虽然,窃有述焉。
自三教鼎立,异说聱牙,隐若敌国,日相撞也。是书独揭大道,而儒、释妙义,发挥旁通,要之以中,合之以一,而尽性至命之理,殊途同归。微独柱下五千,(上隐下木)括靡遗,并六十四卦,四十二章,无不累若贯珠矣。
就道家论之,则有九十六种外道、三千六百旁门。好货之徒喜谈炉火,鱼色之子艳语彼家,故猥鄙无足数已。即熊经、鸟申、龙吟、虎啸,总属形容,无关本体。
近一方士,教人伏气捻诀,顷刻开关,忽笑忽啼,四肢摇战。见者戒其疯狂,而彼方诩为神述,良可哀矣!
是书一扫繁芜,务撮标本,致虚守静,翕聚先天。其于拨邪反正,诚中流一壶也;至其精要,尤在真意一说。
盖人身真意,是为真土。动极而静,此意属阴,是为己土;静极而动,此意属阳,是为戊土。炼己土者,得离日之汞;炼戊土者,得坎月之铅。铅汞既归,金丹自结。戊己者,重土之象也,斯其有取于圭旨乎!作者深思,直与《黄庭》相表里。
周子修而广之,鼓聋发昧,功亦巨矣。般、曹二子,俱善养生生者。而予顾为丰于饶舌,其亦庄生所云“言者不知”也夫。
时康熙己西孟夏吴门尤侗撰
刻《性命圭旨》缘起
里有吴思鸣氏,得《性命圭旨》于新安唐太史家,盖尹真人高弟弟子所述也。藏之有年,一日出示丰于居士。居士见而悦之,谓其节次功夫,成臻玄妙,而绘图立论,尤见精工,诚玄门之秘典也。因相与公诸同志,欲予一言为引。
予既从事圣修,雅尚圆极一乘,不谈此道久矣。以其所操说者,无非为色身计也。
色身有限,法性无边,夫安得大修行人以法界为身者,而与之谈性命哉?舍法界,无性命,亦无身心。如法图修,直绍人天师种。彼以七尺为躯,一腔论心者,纵有修持,皆结业耳,于一超直入无当焉。
闻之师云:修行法门有二种,一从法界归摄色身,一从色身透出法界。从法界摄色身,《华严》尚矣;从色身出法界,《楞严》诸经有焉。
《圭旨》所陈,大都从色身而出者。夫果出法界矣,方且粉碎虚空,有甚身心而论?因指见月,得道忘途,是在善修者自契。
居士流通之意,无亦见及此欤?予不负其流通善念,并思鸣氏宝藏初心,遂述缘起,质之有道。
万历乙卯夏仲新安震初子余永宁常吉书
题尹真人《性命圭旨全书》
是书出尹真人高第手笔,盖述其师之意而全演之。中间所载诸图说,及修行节次功夫,可谓详且尽矣。玄家书汗牛充栋,而直指微妙,无逾此编。栖真者倘能借此而入道,不亦希有事哉。
友人余常吉,为明德宗孙,而于玄教不无少抑。谓其所重者我身,即长生久视,终不离寿者相也。其见礁巳,乃独于是书,而引之谆谆。然指人一超直入,以绍人天师种,岂其无故而漫云然!
夫有所受之也,则由长生而达生生,以生生而证无生,奚不可者?殊途同归,百虑一致,道岂有二乎哉!高皇论三教云:“天下无二道,圣人无两心。”大哉皇言,斯其至矣!凡为皇之民者,一意宪章,莫敢倍上可也。
嗟嗟世人,流浪生死,辄置性命于罔顾。得此为之一警觉焉。其有造于身心者不小矣。
书院流通,真人师弟定必加持赞叹。
本书由白庭階取《道藏精華》為底本,參照“掃葉山房石印本”等進行整理校點,改掉少數一些錯別字。
《性命圭旨》序
余蚤歲暮道。夫海內有《性命圭旨》,稔聞,竊未見其書也,如何?迨茲庚戌季春,獲輿閑、若濟二兄,見示圖冊,誦讀之暇,乃儀尹真人之高弟手筆。不然者,從何以識其書之所自哉?故嘗論道,每以《中和》、《金丹》二集,物色真仙,為其玄宗書,污牛充煉,孿乳浸多,獨未見圖書兼該功夫次第,精意超格,炳若昌星,篾有如書隽永,真擬夫《龍虎》、《參同》、《悟真》諸經合輒。嗟嗟琅函祕帙,學者著鞭,何慮非一超直入,業紹天師種,由色身而證法身,由生生而達無生,則理之相契,固如是畴克曰:“小補之哉,雖然知而修之,謂之聖人,知而不修,是謂愚人,此輿閑、若濟二兄之用心若此。而昕斯夕斯,融通妙諦,亟商取以鏤刊之。僅將盡天地人,頂踪下針,掃除傍門陋習,撤退三舍矣。”屬余序,聊述數言,應之以此。
康熙上章閹茂寎月谷旦紫中李樸書於守中堂
序
《性命圭旨》不著撰人,相傳為尹真人高弟之手筆也。向來行本絕少。殷君惟一藏弆有年,曹子若濟見而悅之,携示周子輿閑,欣然共嘗,重授欹劂,則錢子羽振董其成焉。書竣,而問序於余,余於斯道,蓋向往而來能至,何敢賛一辭,雖然竊有述焉。
自三教鼎立,異說聱牙,隱若敵國,日相撞也。是書獨揭大道而儒釋妙義,發揮旁通,要之以中,合之以一,而盡性至命之理,殊途同歸,微獨柱下五千,隱括靡遺,並六十四卦,四十二章,無不累若貫珠矣。就道家論之,則有九十六種外道,三千六百旁門。好貨之徒,喜談爐火,漁色之子,艷語彼家,固猬鄙無足數已。即雄經鳥申,龍吟虎嘯,總屬形容,無關本體。近一方士,教人伏氣捻訣,頃刻開關,忽笑忽啼,四肢遙戰,見者駭其風狂,而彼方詡為神術,良可哀矣。
是書一掃繁蕪,務撮標本,致虛守靜,翕聚先天,其於撥邪返正,誠中流一壺也。至其精要,尤在《真意》一說。蓋人身真意,是為真土。動極而靜,此意屬陰,是為己土;靜極而動,此意屬陽,次為戊土。煉己土者,得離日之汞,煉戊土者,得坎月之鉛,鉛汞己歸,金丹自結。戊巳者,重土之象也。斯其有取於《圭旨》乎?作者深思,直與《黃庭》相表裏。周子修而廣之,鼓聾發昧,功亦句矣。殷、曹二子俱善養生者,而余雇微豐干饒舌,其亦莊生所云:“言者不知也夫!”
時康熙己酉孟夏吳門尤侗撰
刻《性命圭旨》緣起
裏有吳思鳴氏,得《性命圭旨》於新安唐太史家,蓋尹真人高弟所述也。藏之有年,一日出示豐干居士,居士見而悅之。謂其節次功夫,咸臻玄妙;而繪圖立論,尤見精工,誠玄門之祕典也。因相與公諸同志,慾余一言為引。余從事聖俢,雅尚圓極一乘,不談此道久矣。以其所操說者,無非為色身許也。色身有限,法性無邊。
夫安德大修行人,以法界為身者,而與之談性命哉。舍法界無性命,亦無身心,如法圓修,直紹人天師種,彼以七尺為軀,一腔論心者,維有修持,皆結業耳。於一超直入無當焉。聞之師云:“修行法門有兩種:一從法界歸攝色身;一從色身透出法界。從法界攝色身,《華嚴》尚矣;從色身出法界,《楞嚴》諸經有焉。《圭旨》所陳,大都從色身而出者,夫果出法界矣,方且粉碎虛空,有甚身心可論?因旨日月,得道忘詮,是在善修者自契。居士流通之意,無亦見及此歟。
余不負其流通善念,並思鳴氏寶藏初心,遂述緣起,質之有道。
萬曆乙卯仲夏新安震初子佘永寧常吉書
性命雙修萬神圭旨?元集
三聖圖
金臺玉局繞丹雲,
上有真人稱老君。
八十一化長生訣,
五千餘言不朽文。
六經刪定古文章,
洙泗源深教澤長。
繼往開來參造化,
大成至聖文宣王。
陀羅門啟真如出,
圓覺海中光慧日。
靈山會上說真言,
滿舌蓮花古文佛。
大道說
庖義上聖,畫八卦以示人。使萬世之下,知有養生之道。廣成子謂皇帝曰:“至陰肅肅,至陽赫赫。赫赫發乎地,肅肅發乎天。我為汝遂於大明之上矣,至彼至陽之原也。為汝入於窈冥之門矣,至彼至陰之原也。”軒轅再拜曰:“廣成子之謂天矣。”周公繇《易》曰:“君子終日乾乾”。孔子《翼》曰:終日乾乾,反覆道也。夫道也者,位天地,育萬物曰道。揭日月,生五行曰道。多於恆河沙數曰道。孤,則獨無一侶曰道。直入鴻蒙,而還歸溟涬曰道。善集造化,而頡超聖凡曰道。目下機境未兆,而突爾靈通曰道。眼前生殺分明,而無能逃避曰道。處卑汙,而大尊貴曰道。居幽暗,而極高明曰道。細入剎塵曰道。大包天地曰道。從無入有曰道。作佛成仙曰道。《佛經》五千四十八卷也,說不到了處。《中庸》三十三章也,說不到窮處。《道德》五千余言也,說不到極處。
道也者,果何謂也?一言以定之曰:炁也。 原夫一氣蟠集,溟溟涬涬,窈窈莫測,氤氳活動,含靈至妙,是為太乙,是為未始之始。始也,是為道也,故曰無始。夫天地之有始也;一炁氣動盪,虛無開合,雌雄感召,黑白交凝,有無相射,混混沌沌,冲元至聖,包元含靈,神明變化,恍惚立極,是為太易,是為有始之始。始也,是為道生一也,是曰元始。夫天地之太極也:一氣斯析,真宰自判,交映羅列,萬靈肅護,陰陽判分,是為太極,是謂一生二也。是曰虛皇,陰陽既判,天地位焉,人乃育焉,是為二生三也。
是曰混元陽之清者,升上而煥麗也,則日月星辰佈焉,故天左運三光右旋,陽之清者騰上,而會於陽也,故風雲動而雷雨作焉。陰之濁者重滯,而就地也,則海獄奠峙,而五谷草木昌焉。故岩岫出雲,山澤通氣。陰陽之氣,閉而不通也,則霜雪結而冰凍焉。陰之濁者,積沍而下凝也,穴岩幽藏而深邃,故五鼓谷八石以錯雜焉。
天地之中,陰陽正氣之所交也。聖人焉,仙佛焉,庶民焉,聖愚壽夭,實所宰焉。胎卵湿化,無有息焉,是謂六合也,是謂三生萬物也。
人秉氤氳之氣,而生而長。至於二八之年,則九三之陽乃純,當是時也,豈非上德之大人乎?忽天一朝,謀報渾敦之德者至,乃日鑿一竅,則九三之陽,蹄驟奔蹶,而去之六二之中矣。由是乾不能純,而破於離坤有所含,而實於坎。若夫至聖神人,能知道體太極之所以判,能知死生根本之所以始,能知乾坤陰陽之所以乘,能知天玄地牝之所以交,是以法乾坤之體,效坎離之用,握陰陽之柄,過生死之關,取坎中之陽,填離中之陰。離陰既實,則復純白為乾矣。斯時補足乾元,復全渾敦,以全親之所生,以全天之所賦,是為囫囫圇圇,一個完人也。再加向上功夫精進不怠,則金丹成,而聖胎圓。聖胎圓而真人現。真人出現,變化無窮,隱顯莫測,而與鐘、呂、王、馬並駕,亦又何難?
奈何世人不明此道,盛不知養,衰不知救,日復一日,陽盡陰純死為鬼。故紫陽真人曰:“嗟夫!人生難得,光陰易遷,罔測修短,安逃業報?不自及早省悟,惟只甘分待終。若臨期一念有差,立遂三涂惡趣,則動經塵劫,無有出期。當此之實,雖悔何及?”故三教聖人,以性命學,開方便門,教人熏修,以脫生死。儒家之教,教人順性命以還造化,其道公;禪宗之教,教人幻性命以超大覺,其義高;老氏之教,教人修性命而得長生,其旨切。教雖分三,其道一也。
儒之聖教曰:“安汝止,欽厥止,艮其止,止其所,緝熙敬止,在止至善,黃中通理。正位居體,思不出位。立不易方,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渾然在中,粹然至善。誠靜處,腔子裏,樂處方寸,神明之舍,道義之門,活潑潑地,樂在其中。肫肫其仁,淵淵其淵,浩浩其天。天不歸仁,退藏於密。何思何慮之天,不識不知之地,難以悉紀。”
要而言之,無非為此性命之道也。道之玄教曰:“玄牝之門,天地之根,生身處,復命關,金丹之母,玄關之竅,凝結之所,呼吸之根。甲乙壇,戊己戶,心源,性海、靈府,靈臺、蓬萊島,朱砂鼎,偃月爐,神室、氣穴,土釜、谷神,靈根,把柄,坎離交媾之鄉,千變萬化之祖,生死不相關之地,神鬼覷不破之機,難以悉紀。
要而言之,無非為此性命之道也。釋之禪教曰:不二法門,甚深法界,虛空藏,寂滅海。真實地,總持門,彼岸淨土,真境心地。極樂國,如來藏,舍利子,菩薩地,光明藏。圓覺海,般若岸,法王城,西方天堂。空中真際,這個三摩地,華藏海,陀羅尼門,不動道場。波羅密地,難以悉紀。
要而言之,無非為此性命之道也。儒曰存心養性,道曰修心練性,釋曰明心見性。心性者,本體也。儒之執中者,執此本體之中也。道之守中者,守此本體之中也。釋之空中者,本體之中本洞然而空也。道之得一者,得此本體之一也。釋之歸一者,歸此本體之一也。儒之一貫者,以此本體之一而貫之也。
余於是而知不執中,不一貫,其能聖而孔子乎?不守中,不得一,其能玄而老子乎?不空中,不歸一,其能禪而釋迦乎?惟此本體,以其虛空無朕,強名曰中;以其露出端倪,強名曰一;言而中,即一之藏也,一即中也之用也。故天得此而天天,地得此而地地,人得此而人人,而天地人之大道,原於此也。皇得此而皇皇,帝得此而帝帝,王得此而王王,而皇帝王之大道原於此也。聖得此而聖聖,玄得此而玄玄,禪得此而禪禪,而聖玄禪之大道原於此也。帝皇之得道者,若羲農皇帝焉。仕隱而得道者,若老莊關令焉。侯王而得道者,若子房淮南焉。山岩而得道者,若鐘呂希夷焉。道之在天地間,成佛作仙者,歷歷不可以指數也。伏睹總仙之傳,始知自古以來,冲舉者十萬餘人。拔宅者八千余處。奇若子駿之驂鸞,琴高之控鯉;壽若李脫之八百,安期之三千。或住世而留形,或厭世而尸解,復有道成而隱,但為身謀,不肯遺名於世間者,豈勝道哉!是以深山妙窟,代不乏人。或隱或顯,寧具知乎?
古之王公大人,折節下士,只為有道存爾。周子曰:“天地間至尊者─道,至貴者─德,至難得者─人,人而至難得者─道德,有於身而已矣。”先哲云:
人身難得今已得,
大道難明今已明。
此身不向今生度,
更向何生度此身?
世人不明此身虛幻,是四大假合之物耳。速若水上之漚,瞬若石中之火。人壽雖曰百年,迨其七十,固亦稀矣。今以有限易摧之身,日逐無涯不測之事。一息不來,倏然長往。命未告終,直靈已投於別彀矣。當斯之時,雖榮居極品,祿享千鍾,家豐無價之珠,室富傾城之美,悉皆拋下,非己有也。所有與之偕行者,平昔所作罪業而已。故云:“萬般將不去,唯有業隨身。”《迴光集》云:“千年鐵樹花開易,一失人身再復難。”《悟真篇》云:“試問堆金等山岳,無常買得不來么。”呂純陽云:“萬劫千生得個人,須知先世種來因。即速覺悟出迷津,莫始輪迴受苦辛。”張紫陽云:“休教燭被風吹滅,六道輪迴莫怨天。”三復斯言,能不憮然失乎?
夫人欲免輪迴,而不堕於世網者,莫若修煉金丹,為升天之靈梯,超凡之俓路也。其道至簡至易,雖愚昧小人得而行之,亦立躋聖域,奈何世之修真者,志道而不專精,專精而不勤久,是以學者眾,而成者寡也。《尚書》曰:“知之非艱,行之惟艱。”《道經》曰:“上士聞道,勤而行之。聞而不行,道安能成?”陳泥丸曰:“我昔修行得真訣,晝夜功夫無斷絕。一朝行滿人不知,四面皆成夜光闕。”馬丹陽曰:“師恩深重終難報,誓死環牆煉至真。”二公念生死事大,無常迅速,發勇猛心,辦精進力。若不立此大志,安能脫樊籠而超霄漢者哉?呂祖有云:“辛勤二三年,快活千萬劫。”蓋天有時而傾,地有時而陷,山有時而摧,海有時而竭。惟道成之後,乘飛龍,駕紫霧,翱翔天外、消遙太虛。數不得而限之,命不得而居之,真常本體,無有盡時。迴顧世間之樂,何樂如之?嘗稽《道德經》曰:“雖珙璧以先駟馬,不如坐進此道。”此余道說之所由作也。
夫學之大,莫大於性命。性命之說,不明於世也久矣。
何謂之性?元始真如,一靈炯炯是也。何謂之命?先天至精,一氣氤氳是也。然有性便有命,有命便有性,性命原不可分。但以其在天,則謂之命;在人,則謂之性。性命實非有兩,況性無命不立,命無性不存。而性命之哩,又渾然合一者哉。故《易》曰:“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中庸》曰:“天命之謂性,此之謂也。”乃玄門顓以氣為命,以修命為宗,以水府求玄立教。故詳言命,而略言性,是不知性也,究亦不知命。禪家顓以神為性,以修性為宗,以離宮修定立教。故詳言性,而略言命,是不知命也,究亦不知性。豈知性命,本不相離,道釋原無二致。神氣雖有二用,性命則當雙修也哉!
唯賢人之學,存心以養性,修身以立命。聖人之學,盡性而至命。謂性者,神之始。神本於性,而性則末始神。神所由以靈。命者,氣之始。氣本於命,而命則末始氣。氣所由以生,身中之精,寂然不動。蓋剛健中正。純粹精者存,乃性之所寄也,為命之根矣。心中之神,感而遂通,蓋喜怒哀懼愛惡慾者存,乃命之所寄也,為性之樞矣。性而心也,而一神之中炯,命而身也。而一氣之周流,故身心者精神之舍也,而精神性命之根也。性之造化係於心,命之造化係乎身,見覺知識出於心哉。思慮念想,心役性也;舉動應酬出於身哉。語默視聽,身累命也。命有身累,則有生死:性受心役,則有去來。有生死不能至命也,有去來不能盡性也。故盈天地間,皆是一氣,參贊兩間,化育萬物,其命之流行而不息者乎!
蓋生之理,具於命也。盈天地間,皆是靈觉,明光上下,照臨日月,其性之炳然而不昧者乎!蓋覺之靈,本於性也。未始性而能性。我之性者,性之始也。未始命而能命。我之命者,命之始也。
天竅圓而藏性,地竅方而藏命。稟虛靈以成性,中天地以立命。性成命立,其中有神,命蒂、元氣、性根、元神。潛神於心,聚氣於身。其中有道,性有氣質之性,有天賦之性;命有分定之命,有形氣之命。君子修天賦之性,克氣質之性,修形氣之命,付分定之命。分言之則二,合言則一。其中有理,是以神不離氣,氣不離神。吾身之神氣合,而後吾身之性命見矣。性不離命,命不離性。吾身之性命合,而後吾身為始性之性,未始命之命見矣。未始性之性,未始命之命,乃是吾之真性命也。
我之真性命,即天地之真性命,亦即虛空之真性命也。故聖賢持戒定慧,而虛其心。煉精氣神,而保其身。身保,則命基永固。心虛,則性體常明。性常明,則無來無去。命永固,則何死何生?況死而去者,僅僅形骸耳。而我之真性命,則通晝夜,配天地,徹古今者,何嘗稍有泯滅也哉。
嘗觀之果木焉,歸根覆命,而性在其中矣。性而神也,則花。花而實也,而命又在其中矣。自形中之神,以人神中之性,此之謂歸根覆命。又嘗譬之男女媾精焉,而一點之善,落於子宮者,氣合之而為命也。而性即存於期間,其即一陰一陽之相搏,而一點落於黃中之中以成性,乃妙合而凝,不測之神乎。此之謂性命妙合。奈妙合之道,不明修性者遺命,且并率性之竅妙,不得而知之。矧能煉之乎?非流於狂蕩,則失於空寂。不知其命,則末後何歸?修命者遺性,且并命之功夫,不得而知之,矧能守之乎?非執於有作,則失於無為。不知其性,劫運何逃?即二氏之初,亦豈如是乎?
吾聞釋迦生於西方,亦得金丹之道,是性命兼修,為最上乘,法號曰金仙。呂祖亦曰:“只知性不知命,此是修行第一病。只修祖性不修丹,萬劫陰靈難入聖。豈但如今之導引者流,而以形骸為性命焉已哉,又豈但如今煉神煉氣者流,而以神氣為性命焉已哉,又豈但如今修性修命者流,而以性命為性命焉已哉。是皆不為無益於性命,而且有害於性命。不得性命之真,良可嘆也。”
故嘗論之,人在母腹,呼吸相含,是以母之性命為性命,而非自為性命。至於出胞斷蒂,而後自為性命,然亦非真常之性命也。必於自為性命中,養成乾元面目,露一點真靈,形依神,形不壞,神依性,神不滅。知性而盡性,盡性而至命。乃所謂虛空本體,無有盡時。天地有壞,這個不壞,而能重立性命,再造乾坤者也。故道家不知此,則謂之傍門。釋家不知此,則謂之外道。又焉能合天地之德,而與太虛同體哉?
噫!至此而性命之說,無餘旨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