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蒙贞和周崇文夫妇赶赴西安,开始了第二学期的功课。蒙贞选修了韩鹏杰教授的中国古代哲学系列课程,听完第一节课道德经的智慧后让她大受震撼,课间便给周蕙蘅分享韩老师的解读和观点,周蕙蘅也十分好奇于这些现代视角的解读,在以后的每一堂课上,她们俩一起听课学习,两人回家后再跟姥姥姥爷讨论,一家人其乐融融。在每个周末蒙贞去茂陵、卫青、霍去病墓的时候,周蕙蘅也会借助手机的摄像系统当自己的眼睛观察这个世界,听蒙贞讲述两千多年前的故事,两个人就这样互相扶持着走过了第二个学期,学识和见识更是一日千里。
在大一暑假的时候,蒙贞又回到了醴泉,她这学期选修了现代企业管理和运筹学,让她对企业经营管理有了更多的想法。周蕙蘅也帮蒙贞准备了不少经典案例去系统性分析丝路市集的管理和发展应该如何去改善。蒙贞在妈妈的教导下,知道了中国连锁餐饮界的标杆是西贝、海底捞和安妮;全球企业管理的天花板是华为和宝洁。她派丝路市集的所有员工前往库布齐沙漠的西贝铁军培训基地参加培训,学习领先的餐饮连锁机构管理体系,包括店面管理、员工管理、卫生和质量管理、服务标准等;她也亲自带队前往海底捞和安妮去用餐,近距离感受人家的不凡之处。经过系列的对标,她发现这三家企业之所以能够成功,是他们都具有一支敬业而幸福的员工队伍,然后才能把关心、快乐、共情传递给每一位顾客。
餐饮业培训和参访回来后蒙贞召唤魏立刚、老陈等人开了丝路市集成立以来第一次管理层大会,在会上提出了学习领先企业,对标领先实践的纲领,并且取得了共识设立控股集团公司未央集团,以应对未来上下游一体化投资和发展需要。经过长时间的讨论,他们圈定了百胜集团、麦当劳、星巴克这些外资头部餐饮集团作为学习对象进行对标。未央集团草创于地产业的乱局之中,是为应激性帮助政府解决社会群体事件而成立,人员以农民工和厨师为主,行业经验不足,人才结构失衡,高端人才严重缺失,虽然现在已经打下了一些基业,营收也突破了十个亿,但是与领先的餐饮机构相比,差距还是很大。晚上她在四楼茶室跟家人一起商量,岳谋忠和周崇文夫妇都认同蒙贞的想法,从对标公司引入大量的外企高学历职业经理人进入公司各个层级来提升业务,实现组织升级,周蕙蘅却有不同的看法。
“你们的想法虽然没错,可是在我看来,三家丝路市集的成功其实是探索出了一个差异化的餐饮业商业模式:在酒与茶两个高利润品类的引领下,结合了中央预处理厨房、集中原材料采购来支持自负盈亏的两百多个摊位,可以把他们都看作一个个的基层敏捷组织。贞儿当年是在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刻收留了他们,并最大化激发了他们的潜能和积极性,所以他们在给顾客准备食物的时候,是怀着感恩之心去做的,顾客不会感知不到这种情感。古人云:神莫大于诚,乐莫大于善,所以从丝路市集成立那一天起,在商业向善、解决民生问题的使命和愿景引领下,就注定了它会成功。”
大家凝神静听,室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但是时间一长,赚钱一多,这些摊主们难免滋生出惰怠之心,也就有了前一阵子关于菜品的客户投诉、客流下降。顾客是真正的上帝,他们是会用脚投票的。贞儿之所以能力挽狂澜,是因为她以慈悲之心在帮助这座城市的困难群众,古人云‘善往者善来、福往者福返’,我们的客户们是因为内心的感动在供养我们。小安给我看了营收的分布,大家没发现吗?酒与茶两个大品类,就占到我们营收的三分之二以上。大家为什么喜欢我们的酒,几个大单品就能占到营收的一半以上?《满江红》是用金徽陇南春和贺兰山枸杞酒调制而成,纪念岳飞和吴玠将军,寄托了国人对英雄的敬仰;《醉太真》是用泸州老窖和荔枝猕猴桃调制,借用杜牧诗中的场景寄托了国人对大唐盛世的思念;而《大汉魂》用汉朝龙兴之地汉中所产的稻米和秦岭中汉江源头之水酿造,再现了高适‘倚剑对风尘,慨然思卫霍’诗中梦回大汉的雄浑之气。这些单品之所以能够成为爆款,是因为其身后的煌煌中华文化。”
“我觉得丝路市集未来的组织升级方向,适当在关键职能岗位引进一些高学历的职业经理人从事专业管理是必要的,比如数字化、人力资源、财务分析、采购管理等,以建立一个精干高效的总部。但是业务前线不能主要靠职业经理人去开拓。丝路市集未来成功的关键是要在中华文化中继续凝炼、创造可以快速复制到全国、乃至全世界的爆品,然后可以大面积雇佣善良、热情的普通大众为基层员工将业务运营起来。爸,你最佩服的人是彭德怀将军对吧?”
“对。彭大将军在朝鲜战场打跑了三名美军二战上将、十七国联军。我是老军工,全系统的干部职工都很敬佩他。”
“小龙,你调一杯酒,用50毫升朝鲜开城人参酒作基酒,加半杯冰屑,三分之一杯苏打气泡水。”
顷刻之间酒便送到了周崇文的面前。他看了看满杯的冰雪,端起来喝了一大口,口中传来了浓郁的人参甜香和冰碴的轻微刺痛,还有些许的酒精辛辣。他闭上眼,眼前仿佛看到了长津湖的冰雪、上甘岭的炮火和板门店的长桌。周崇文将酒一饮而尽。他问周蕙蘅:“丫头,这酒叫什么名字?”
“北纬三十八度。”
“好酒!”
“妈,你最佩服的人是陈嘉庚先生,对吧?”
“是。陈先生创办了国内一流的厦门大学和世界一流的华侨中学,抗战时期更是带头捐助了将近一半的军费。妈当了一辈子老师,他是我们的榜样。”
“小龙,同安金门高粱酒25毫升,马来西亚菠萝汁100毫升,海南椰子水75毫升,鲜地瓜叶一片,加少许冰。”
“真好喝!丫头,这款酒叫什么名字?”
“民族光辉。毛主席在1945年为陈嘉庚先生题的字。”
“岳郎,你最崇拜的人是周总理,我也给你调一款。小龙,茅台之父纪念酒20毫升,祁连冰川泉水180毫升,冷泡六安瓜片。总理一生对茅台情有独钟,生前最后一次喝的茶是六安瓜片。总理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是1935年1月扶持毛主席任军政一把手,十四年后开国。这款酒就叫遵义1935吧!”周蕙蘅转头望向贞儿,目光也从坚毅转为柔和:“卫将军和霍将军生前喜欢喝什么你最清楚,纪念他们的酒,你来调。”
蒙贞含泪点了点头,她看到爸爸将遵义1935端起来,一饮而尽。
是年秋,科特尔国家投资局与醴泉城投在祁连山和敦煌的冰雪体育项目、嘉峪关夜间灯光秀、鸣沙山星空营地项目盛大开业,一个雪季接待国内外游客四十多万人次,带来旅游收入增量超过六十亿人民币,带动超过五万人新增就业。
同年十月,丝路市集在台北101大厦和新加坡滨海湾的海外分店剪彩开业。
十二月十二日下午六点,台北101大厦一楼丝路市集酩乐未央餐厅内,九岁的林宗汉放学后跟着妈妈来用餐,他正津津有味地啃着一块手抓羊排,边吃边问妈妈陈启芳:“妈妈,为什么这家餐馆的羊排这么好吃?羊肉入口即化哦。”
“孩子,这是来自大陆宁夏盐池的滩羊肉,是很好吃啊。”
“妈妈,电视上不是说大陆连卤蛋和榨菜都吃不上咩?”
陈启芳被嘴里的胡萝卜葡萄干抓饭噎了一下,她喝了一口水定了定神说道:“孩子,那是民进党在胡说八道,别理他们。”
林宗汉喝了一大口洛阳牛肉汤,又咬了一大口长安肉夹馍,嘴里含混说道:“妈妈,我现在也觉得电视上是胡说八道。大陆有这么多好吃的,比你带我去的宁夏路夜市还好吃。对了,你带我到这里吃饭,是因为妈妈的味道吗?”
陈启芳看了一眼店内大屏幕上醒目的广告语“妈妈的味道”,笑着对林宗汉道:“我想店家想说的是来自祖国母亲的风味,都汇聚到这个餐厅了。我回家也做不出来这样的味道,你要喜欢,我经常带你来吃好了。”
“好啊好啊!妈妈,你喝的是什么酒啊?”
“孩子,这是纪念孙中山先生的特调鸡尾酒,名字叫‘天下为公’。妈妈给你看。”
陈启芳将桌子上的餐具往边上移了移,空出了中间的一片黑色,她用手指关节敲了两下,钢化玻璃下的屏幕亮了起来,是餐厅的酒单和菜单。陈启芳选中了“天下为公”这款酒,立刻就有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出现在屏幕上,照片一侧的文字也显示了出来。陈启芳对儿子说道:“孩子,这站在中间的人就是孙中山先生,你是认识的,他身边是李宗仁将军和白崇禧将军,这张照片拍摄于1921年,孙先生从广州到达桂林,在桂林整军北伐的期间。你看他们身后的山和水,多美啊!宋代就有人在桂林的山上题诗,说桂林山水甲天下了。”
林宗汉好奇地看着照片中的人物和山水,耳边又听妈妈说道:“这款酒是用桂林特产的象鼻山洞藏三花酒,加上广西当地所产的甘蔗水和马蹄水调制成的。等你成年了,妈妈陪你喝。”
林宗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吵闹之声,他站起身朝外看去,只见几名警察陪着两名身穿黑色马甲的官员来到了店里,正在跟店长在门口大声交涉。
“你们店里播放大陆恶意释放的统战信息,涉嫌危害国安,我们要求你立刻停止播放,接受数字发展局和国安局的全面调查,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这家店必须关店停业!”
这几句话声量很大,许多店里的食客都听到了。陈启芳只觉怒从心起,她祖籍福建泉州,祖上跟随清朝台湾巡抚刘铭传来的台湾,到现在已经是第六代了。她是台大法律系毕业的执业律师,三十三岁便成为了合伙人,三十五岁才生下儿子。这家店开业虽然才两个月,但因为她的办公室就在101大厦楼上,第一次光顾便被“妈妈的味道”这句标语所戳中,更是被大陆天南海北的美食美酒所深深折服,已是这家店的常客了。她看过这家店里所有的菜单、酒单和解释说明的文字、图片和视频,从台湾当地法律角度来看并没有问题。自从到这家餐厅用餐后,她屡屡被这家店所推出酒品的文化和内涵所打动,现在听到数字发展局官员用如此可笑的借口和罪名找茬,她必须要站出来给这些人点颜色看看。
她低声对林宗汉道:“你坐在这里别动,妈妈去一下就回来。”她正要起身,却看到前面隔了两个卡座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站了起来,拄着拐杖慢慢走到了数字发展局官员和店长之间,大声问道:“这位长官,请问这家店里播放的什么信息是统战信息?怎么危害了台湾的安全?”
那名官员倒也不甘示弱,指着身后的大屏幕道:“北纬三十八度!这款酒纪念的是共党的将军彭德怀!危害台湾安全和美台关系!”
老者回头看了一眼,屏幕上正在播放志愿军在铁原痛击美军的纪录片,他冷笑道:“这款酒纪念的是中国人的英雄彭德怀!彭将军给中国人长了多少脸、提了多少气?!新加坡开国总理李光耀曾说,朝鲜战争中国获胜,他作为一名海外华人,在西方立刻备受尊敬,腰杆都硬了许多!”
周围簇拥过来的人群中,已经有了稀疏的掌声。
看到对方哑口无言,老人继续冷笑道:“美台关系?共军48年在青岛把美国第七舰队打跑了,逃去了日本,祸害了不知道多少日本民众。彭将军在朝鲜痛殴美国人一顿,从那以后美国哪里敢去跟大陆开战?只敢在台湾作威作福。49年以来美国鬼子在台湾殴打民众、奸淫妇女几千起,你们这些兔崽子怎么连屁都不敢放?这些年天天在台海挑事卖武器的是美国还是大陆?到底是谁在危害台湾的安全!”
周边的掌声愈加响亮。
“我是四川宜宾人,1944年参加的国军,打鬼子第一场战斗就在云南腾冲。49年我跟孙立人将军来了台湾,再也没能见上我娘一面。我在这家店吃的宜宾燃面,跟我娘当年做的一个味道。”老人的眼里瞬间变得血红,他厉声喝道:“45年光复腾冲,老子砍死了七个日本鬼子,今天你们正好也是七个,有胆就放马过来!”
老人忽然挺直腰板,扎开马步,以杖为刀,眼中血光乍现,看得对面几个人心惊胆战,互相对视几眼,竟然转身仓皇逃离。
(场景选项一)四周先是一阵沉默,接着掌声如雷般响起。陈启芳坐下,低头点了一杯北纬三十八度,眼中带着泪光对林宗汉道:“儿子,一会儿你把这杯酒,给那个爷爷送去。”
(场景选项二)四周先是一阵沉默,接着掌声如雷般响起。陈启芳坐下,低头点了两杯北纬三十八度,眼中带着泪光对林宗汉道:“儿子,今天你陪妈妈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