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赴澳华人在种植业上的发展(2)
二、甘蔗香蕉种植
1870年代，大批华人涌入昆士兰白马河金矿区(Palmer River Goldfields)参与开采，对昆士兰北部的开发起了直接的推动作用。1876年在白马河流域南部的霍金森(Hockingson)地区的淘金热，也带动了大分水岭西部热带高原台地的金矿和锡矿开采，以及该区域的农牧业开发；更重要的则是，与此相关的道格拉斯港(Port Douglas)和凯恩斯(Cairns)的开埠，从库克敦埠(Cooktown)登陆的大批华人分流到这些地方，各种华人生意也随之建立起来。其中最重要的是由华商Andrew Leon在凯恩斯投资建设的甘蔗种植园和糖厂。
Leon是广东省香山县人，1841年出生于一个富商之家。成年后，他去到南美经商，并在以甘蔗种植和制糖作为主要产业的古巴呆了两年，由此对这一产业有所接触，有了一定认识。1866年，Leon从南美转来澳大利亚，直接就来到昆士兰北部的波文埠(Bowen)，这里是自1860年起昆士兰大面积种植甘蔗的地区之一。他在这里呆了三年，期间受洗入教和归化入籍，并娶一爱尔兰裔女士为妻。随着此时昆士兰北部各地金矿的陆续发现，他携妻逐步北上，1870年在汤斯维尔埠附近的金矿雷文斯伍德(Ravenswood)获得采矿执照，随后也在查特斯堡金矿区充任译员，为他积累资金打下基础。1875年，当大批中国淘金工涌入白马河金矿区时，他也携全家去到库克敦埠，担任新义利号商行掌柜。1876年，凯恩斯开埠，Leon是最早进入该埠的华商之一，与从库克敦埠一起来此发展的华商Chuck Lum(朱霖，译音)合股开设新祥利号(Sun Chong Lee)商行，并以自己入籍的身份购置配给的土地。1878年，他在凯恩斯南边选择1,250公顷的土地，作为农业开发之用。一群来自香港的华商集资联合一些已在本地的华商包括在墨尔本的刘光明与Leon合股，总计资本45,000镑，组建合华公司(Hop Wah & Co.)，开发农业种植。因Leon早前接触过甘蔗种植及制糖，遂在其购买的凯恩斯土地上开辟建立甘蔗种植园，并建立糖厂，由他担任这家企业的总经理和主持对外联络等一应事宜。由是，Leon和这些华商就成为昆士兰极北地区甘蔗种植和开设糖厂的先驱。1882年，糖厂建成并开榨，当年年底便出口成品糖价值3,060镑。合华公司的开办，一开始便吸引了许多中国人为其做工。到1884年高峰时，曾雇佣有2,000中国人在种植园和糖厂工作。然而，接下来的年份因世界性的糖业不景气，糖价下跌了三分之一；到1886年，合华公司财政枯竭，无力再经营下去而被迫关闭，种植园和糖厂分别为两家西人公司收购。[1]这一经营虽然失败，但却是华商在此建立起强大商业集团的一个尝试。
虽然1880年代Leon在凯恩斯种植甘蔗建立糖厂的尝试失败了，但在澳华人并未放弃甘蔗种植，同时也进行香蕉种植。凯恩斯开埠后，由此沿海滨南下到汤士威炉埠300多公里的这一地段，以及北上到道格拉斯港约100公里的地段，即大分水岭临海的区域，因雨水多，潮湿，气候适宜种植甘蔗和香蕉，遂成为大规模开垦的对象。那些前来昆士兰北部的大批中国淘金客，在艰难淘金未能有所收获的情况下，就成为对这些土地进行垦殖的主要劳工。一些华商投身其间，购得土地，开辟甘蔗和香蕉种植园。[2]香山人郑泗全(See Chin)于1885年来昆士兰淘金，很快就在凯恩斯立足，于附近的绿岭区(Green Hills)与人合股(其本人占股达50%)，拥有一块达1,280英亩的甘蔗种植园，年产12,000吨甘蔗；此外，还在附近的丫路坝镇(Aloomba)拥有一块480英亩的蔗田，年产甘蔗6,000吨。[3]另一位开平人谭瑞(Tam Sie)，1875年来到白马河淘金，未及一年便获利500镑。其后他通过采矿和经商，迅速积攒资本，于1880年代后半期来到开埠不久的因尼斯费尔(Innisfail)，在该埠及周边地区投资购置大片土地，开辟成香蕉和甘蔗种植园。当时有报导说，谭瑞是当地巨富，据信因尼斯费尔埠一半的土地都属于他。[4]在香蕉年成不好时，他甚至将部分蕉田转变为蔗田。在1890年代的高峰期，谭瑞的香蕉和甘蔗种植园所雇佣的工人达2,000多人，包括华人和太平洋岛国黑人。[5]与此同时，谭瑞也投资甘蔗的加工企业。他曾是南约翰斯顿(South Johnstone)糖厂的大股东，也在位于因尼斯费尔附近金地(Goondi)埠的糖厂拥有大股份。而1906年建成的美利堰(Mourilyan)糖厂在当地规模极大，拥有2,000英亩的蔗田，还有3,400英亩待开垦的土地，加上自有铁路等等，由谭瑞和另外两个西人公司作为大股东，投资超过二万镑。这些都给谭瑞带来巨大利益。仅在1898年，这些生意每个月就带给他3,000镑的收入。[6]与谭瑞同时期也在因尼斯费尔埠的另一位华商谭仕沛，在经营商铺的同时，也投资香蕉和甘蔗种植，并在当地糖厂拥有股份。[7]
三、水稻
中国人抵澳后带来的另一项种植是水稻。1850年代维多利亚淘金潮时期，广东淘金工就带来了水稻，在当地种植[8]，最早来到维多利亚的广东新宁(台山)人雷亚妹在墨尔本开设的碾米厂，可能就与此有关。只是当时在维多利亚的水稻种植没有留下什么记录，可能跟土壤、气候等条件不合有关，无法商业化。1860年代末到1870年代昆士兰中部和北部的淘金热，尤其是白马河金矿开采热潮中，中国人曾小范围地种植水稻，以供自己人食用。[9]到1885年，在凯恩斯附近巴伦河(Barron River)畔，欧洲移民建了一座碾米厂，并在周围土地上雇佣400人种植水稻[10]，这其中也有华资参与。谭瑞在1888年前后进入凯恩斯北部的丹特里(Daintree)雨林地区租赁了50英亩土地，雇人种水稻，半年收成60吨稻谷，去糠后有净米45吨，净赚1000镑；但下一季水稻种下去后遭遇大旱，颗粒无收。在定居因尼斯费尔后，他也继续种植水稻，并投资有四间碾米厂，分布在金地镇、美利堰和因尼斯费尔埠，每个月出产20吨的大米。[11]可以说，在1870年代到二十世纪初年昆士兰北部淘金潮及土地开发建设期间，华人是该地区水稻种植的主力，发挥了及其巨大的作用。[12]但在1890年代中期昆士兰北部甘蔗和香蕉种植大力发展前景较好的形势下，水稻种植的竞争力相对较弱，逐渐式微；进入二十世纪初年后，就让位于墨累河(Murray River )流域以日本优质水稻品种的种植。[13]
四、玉米
华人移民也是在澳大利亚北部地区耕种玉米的先驱和早期的耕种主力。凯恩斯西面相距约80公里的大分水岭西部周边约6.5万平方公里，是海拔500-1,000米的热带高原台地，因火山灰沉积，这里矿藏丰富，土地肥沃。在白马河淘金热高潮消退之后，这片台地于1880年代才开始得到开发。[14]早期时，台地南段因锡矿大力开采和周边森林伐木业的迅猛扩展，吸引了大批在金矿场失意的华工前来，继续寻梦和做工；[15]随后，大批前来的欧洲移民到此开设的牧场和农场，也需要众多劳工为其清理树桩杂草和平整土地，许多华人便加入这一行业维生。[16]更重要的是，根据当时的地质学和土壤学探险专家勘察认定，这块热带高原台地，阳光充足，雨量丰沛，土壤微量元素含量高，是十分理想的农作物种植区域。[17]因应上述需求，从白马河及周边淘金场退出的华工及在1880-1890年代因怀着淘金梦仍然从广东省络绎不绝接踵而至的华人，因淘金梦破很快便集中于这一热带高原台地。鉴于这些广东人本身就是农民，事实上就成了当地耕种香蕉、甘蔗、水稻、玉米等作物的主力。许多华人充当二地主，从当地殖民定居者手中租来土地，雇人大面积种植玉米(当时来澳的广东人称之为耕粟)。在此期间，他们甚至还为当地引种了芒果、荔枝、龙眼、菠萝、榴莲等水果[18]，包括种植蔬菜，以供当地社会发展之需。[19]华人在当地玉米种植上的盛况，一直延续到二十世纪初，当时报纸曾称该地“向以耕粟园为营生，华侨千人左右，做工者百余，小商家亦廿余”；[20]据1908年11月17日凯恩斯海关提交给总部的报告，显示该台地中心阿瑟顿埠(Atherton)华人总数为1,200人，[21]但同期该埠西裔澳人的数量则未有超过此数。[22]由此可见，华人移民在当地农业开发中之重要作用。[23]基于此，在1905年5月28日于阿瑟顿埠召开的全州农业会议上，时任昆士兰州农业厅长的邓笛弼(Digby Denham)就根据其会前在该地区视察所见所闻，高度称赞华人移民是昆州农业开发的先驱。[24]
[1] G. C. Bolton and Kathryn Cronin, “Leon, Andrew (1841–1920)”, Australian Dictionary of Biography, National Centre of Biography, Australian National University, https://adb.anu.edu.au/biography/leon-andrew-4012/text6359, published first in hardcopy 1974 (accessed 2023/3/16).
[2] Catherine Rosemary May, Topsawyers: the Chinese in Cairns 1870-1920, Townsville: History Dept., James Cook University, 1984.
[3] See Chin & family, NAA: A1, 1915/5568. 亦见粟明鲜“苏流”，载粟明鲜编著：《民国粤人赴澳大利亚留学档案全述·珠三角其他县市卷》，第126-128页。
[4] 见“Chinese Sugar Growing”, Worker (Brisbane, Qld.: 1890–1955), 21 May 1904, p.3。
[5] “Wealthy Chinaman Passes”, Kyogle Examiner (NSW: 1912; 1914-1915; 1917-1954), 13 November 1931, p.7.
[6] Tam Sie. Memories of Tam Sie, 1875-1925. Held at the Mitchell Library, ML doc. 1532.8.
[7] 谭仕沛著：《阅历遗训》(Taam Sze Pui, My Life and Work), 1925. in https://nla.gov.au/nla.obj-2496038194/view?partId=nla.obj-2496045017# (accessed 2023/1/20)。
[8] SM Chant, A History of Local Food in Australia, 1788-2015, Diss. Adelaide University, 2016, p.126.
[9] Susie Chant, “The Historical Evolution Of Rice As A 'local' Food In Australia”, Locale: The Australasian-Pacific Journal of Regional Food Studies(Number 8, 2021), p.30.
[10] SM Chant, A History of Local Food in Australia, 1788-2015, p.127.
[11] Tam Sie. Memories of Tam Sie, 1875-1925. Held at the Mitchell Library, ML doc. 1532.8.
[12] Conor Johnson, “The Chinese Contribution to Agriculture in the Cairns District from 1870 to 1920,” James Cook University, HI3284; Michael Woods, “Rural cosmopolitanism at the frontier? Chinese farmers and community relations in northern Queensland, c. 1890–1920,” Australian Geographer 49.1 (2018): 107-131.
[13] 有关日本水稻在澳大利亚的引种与成功，详见SM Chant, A History of Local Food in Australia 1788-2015, pp.127-128.
[14] Tropical Tableland Netguide, “Atherton Tableland History”, in https://www.athertontablelandnetguide.com/history/tableland-history.htm (accessed 2021/11/22).
[15] “History of the Atherton Tableland and surrounds”, in www.chapelhill.homeip.net, in http://www.chapelhill.homeip.net/FamilyHistory/Other/QueenslandHistory/HistoryoftheAthertonTableland.htm (accessed 2021/11/22).
[16] Marjorie Gilmore, “Kill, cure, or strangle: Atherton Tablelands”, in Queensland historical Atlas website, https://www.qhatlas.com.au/content/kill-cure-or-strangle-atherton-tablelands (accessed 2021/11/22).
[17] Asa Ferrier, Journeys into the Rainforest: Archaeology of Culture Change and Continuity on the Evelyn Tableland, North Queensland, The Australian National University, Canberra: ANU Press, 2015, pp.23-27; R.J. Meyers, The North Queensland Maize Industry: with Particular Reference to the Atherton Tableland Maize Marketing Board, Queensland Department of Primary Industries, Brisbane, 1984。
[18] 有证据显示，1900年之前荔枝便已被引种到昆士兰；龙眼则在淘金潮时就以进入澳洲。见C. M. Menzel and G.K. Waite ed., Litchi and Longan: Botany, Production and Uses, CABI Publishing, 2005, p.11 & p.14.
[19] D.T. Malcolm, B.K.A. Nagel, I. Sinclair and I.J. Heiner, Soils and agricultural land suitability of the Atherton Tablelands, North Queensland, Department of Natural Resources, Queensland Government, Brisbane 1999, p. 45。
[20] “来函再登”，《东华报》，1908年12月5日，第7页；另见：Cathie May, The Chinese community in Far North Queensland, James Cook University, 1974。
[21] Chinese arriving at Atherton, NAA: A1, 1908/12456。亦见“Chinese Settlers in Atherton, Queensland”, in Stumbling Through the Past website, https://stumblingpast.com/2014/02/23/chinese-settlers-atherton/ (accessed 2021/11/22); “Atherton, QLD: A Town With Rural Charm”, in Historical Australian Towns website, https://historicalaustraliantowns.blogspot.com/2021/05/atherton-qld-town-with-rural-charm.html (accessed 2021/11/22).
[22] 据昆士兰省人口统计，1901年，阿瑟顿埠澳人数量只有218人，1911年才增至1,186人。见Centre for the Government of Queensland, University of Queensland, "Atherton", in Queensland Places, https://queenslandplaces.com.au/atherton (accessed 2021/11/22).
[23] 见Sally Gall, “Post-WWI maize industry focus for Atherton”, Northern Queensland Register, 27 Jun, 2016, in https://www.northqueenslandregister.com.au/story/3976941/soldier-settlers-not-a-maize-d/ (accessed 2021/11/22)。据该文引述之人口统计数据显示，到1890年，在阿瑟顿埠周边种植玉米的中国人就超过了300人，可见华人移民在该行业的高度集中。
[24] “Agricultural Conference at Atherton”, The Northern Queensland Register (Townsville, Qld), 29 May 1905, p. 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