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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话国里的释怀之旅:童话里成长的“小矮人”

2024年1月21日

 

今天是挪威之旅的最后一天。

船长和丽莎订了傍晚的回程机票。我和妹妹将于第二天清晨六点飞离奥斯陆,今晚准备住在机场旁边的希尔顿酒店。

我们几个在Thon Hotel Opera的一楼大堂集合,决定到旧市区逛一圈,然后一起去机场。

我在奥斯陆中心火车站大楼前留影时,丽莎特地指了指楼顶上悬挂的挪威国旗。在挪威,若非公众假日,周末是不挂国旗的。可是今天有点特别,是挪威公主英格丽.亚历山娜的20岁生日,这些国旗是为她庆生的。

(奥斯陆中心火车站)

这次多亏了丽莎指点,我们总算没有错过车站前的那座四米多高的青铜老虎塑像。这只老虎塑像是挪威女艺术家埃琳娜·恩格尔森 (Elena Engelsen)于2000年送给奥斯陆市政府的作品,庆祝奥斯陆建城1000周年。奥斯陆在历史上被称为“虎城”,这个名号很可能源自挪威诗人比昂斯滕·比昂松(Bjørnstjerne Bjørnson)1870年的诗作《最后的歌》(挪威语Sidste Sang),描述的是马和老虎之间的战争。虎代表危险的城市,马代表安全的乡村。现在的“虎城”不再是负面之词,而是用来赞誉充满活力和文化气息的奥斯陆。

(老虎雕像)

老市区很美,我们见到了明信片上才有的欧洲尖顶教堂,步行街两边全是古老的建筑。街道上摆着好多圆形的大花盆,一到冬天花儿全枯死了,工作人员便把地上厚厚的积雪铲进花盆里。花盆竟然还有这样的功用,只有冰雪大国的居民才如此脑洞大开啊!

一路经过了国家剧院、奥斯陆大学、挪威王宫,大酒店(Grand Hotel),拍下了一组照片。丽莎重点介绍了两座建筑,一座是挪威王宫,门口有卫兵把守,每天下午一点半有换岗仪式,可惜我们很快要赶去机场,看不着了。另一座是大酒店,每年诺贝尔和平奖的被提名者都住在大酒店的最顶两层。

(国家剧院)

(奥斯陆大学)

(挪威王宫)

  (王宫旁的卫兵)

(大酒店)

 

这是我第二次来步行街。98年5月17日的挪威国庆日,我和船长曾穿过这条大街。那是一城人的狂欢,盛装的挪威人挤满了这条大街。游行队伍没有经过事先的操练,步伐随意,也没有振臂高呼,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容。此处若非天堂,也是离天堂最近的国家啊!我这个旁观者不由万分羡慕起来。

可惜我们终将是过客,一个多月后,我们毕业了。毕业典礼在商学院位于奥斯陆的一座古堡式的大楼举行。这座四层楼的建筑原本是奥斯陆海事学校,从校外的观景台可以远眺峡湾美景。商学院的负责人与系主任分别上台讲话,他们没有“献身祖国”、“怀青云之志”这类的套话与官话,而是直接了当地恭喜我们即将拥有高薪厚职的好前程。瑞士学生托马斯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他五岁时曾跟随教授父亲在普林斯顿大学附近生活,说着一口字正腔圆的美式英语,再加上高瘦颀长风度翩翩,走到哪里都能镇住气场。总分前两名的船长和尼古拉斯获得了荣誉毕业证书。

当晚,我们在奥斯陆一家高级餐馆举行了毕业晚宴。我同特龙的父亲坐在一起,这位来自挪威北方的老兽医一脸慈祥地谈起他的小儿子特龙,谈起他的充满温馨的家。他说,别看特龙长的人高马大,有时哭起来还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他一哭,哥哥姐姐们就会哄着他,让他感到备受呵护。我迄今仍记得特龙父亲的育子经。

那回同学之间的告别是如此匆促。晚宴结束后,大伙儿各自散去,我几乎没有他们的联络方式。船长收拾好行李,两天后开车回格但斯克。我在小路口与他道别,那道别也是匆匆忙忙的。我只记得自己穿了一身黑色长裙,长发披肩,天空中的晚霞激情燃烧着,依然在坚持落幕前的美丽。他对我说:“我再也不能照顾你啦,你到加拿大后要自己照顾自己……”那一瞬间,我好想放声大哭。我强忍着泪水,待他在驾驶位上坐好,不断朝他挥手,目送他驾着小车远去……

我在桑维卡呆到了八月份,白天送报纸,傍晚骑着车到峡湾附近看晚霞。期间去了挪威第三大城市特隆海姆市(Trondheim),市中心的尼达洛斯大教堂(Nidarosdomen)是挪威最重要的教堂,看起来很壮观。我还去了北极圈附近的一个小岛,呆了好几天,见识了极昼现象。那里群山连绵野花盛开,如世外桃源一般。这个世界的尽头多么适合情人间的海誓山盟啊,夜晚十一点了太阳还不落下,山峦与大海都披上了一层暖色,空气中弥漫着浪漫的气息。

(挪威第三大城市内的大教堂,摄于98年8月)

从北极圈回到桑维卡后不久,我终于等来了枫叶国的移民纸。两天后,我飞到了温哥华,从此在这个全世界最宜居的城市开始了跌打滚爬的生活。一年后,妹妹从美国迁来温哥华长住,我们接着把双亲接到温哥华养老。

我在温哥华等来了自己的爱人,有了两个孩子,全家人过着接地气的生活。

我家附近有一片次生林地,我常去那里散步,和林子里的野花树木做朋友。我在林子里行走时,会不时想起船长把我比作fairy的往事。有一回与16岁的大儿交谈,他竟然打击我:“妈妈,你个子太高了,不适合做fairy, fairy的身高都不足一米呢。不过,如果做fairy 能让你自我感觉良好的话,你就当自己是吧。”

临去奥斯陆参加同学聚会前,喜欢文学创作的大儿子嘱咐我:“妈妈,你这回是去找closure的。除了旧地重游,你还要和同学们好好交谈一番,看看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把你们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只有找到了closure, 你们才可以move on  (继续前行)。”

为此我特地上网查了closure的文学含义。第一种解释是:A satisfying sense of completion or completeness. (一种令人满意的完成感或完整感),第二种解释是:A defining feature of a narrative that resolves all of the issues in a 'proper ending'. (一个定义性的叙事特征使得所有问题通过“正确的结局”得到解决)。

我的一位才华横溢的老友建议,就把closure 翻译成“释怀”吧。挪威是童话国,我要在童话国里进行一场释怀之旅。我们这些实际生活中的“小矮人”,得到了童话的滋养,能否最终长成人格健全的人呢?

与丽莎和船长在奥斯陆机场做最后的告别时,我们仨之间有一场关于婚姻的有趣对话。

船长首先发问:“能把婚姻牢牢拴住的是什么?”

我正要回答“爱情”,他却给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贫困!如果一对夫妻分开会导致各自的经济条件恶化,大概率就不会离婚了。”

他问丽莎:“你是特立独行的女性,怎么看?”

丽莎说:“我俩有一个联名账户,用于共同的家庭支出,不过从来都是他往里面放钱。我是在确认自己一个人也有能力过得很好的情况下,才同意被他照顾的。”说罢,她从手袋里拿出毛线和毛线针,埋头为儿子编织手套。

我这个资深银行经理接着补充:“在加拿大同居一年以上等同事实婚姻, 在财产的分割上与拿了结婚证的夫妇无异。有没有一张纸并不重要。”

船长连忙否认:“在波兰可不是这样,事实婚姻得到的保障少于有证婚姻,我相信挪威也如此。有没有一张纸是很重要的。”

我和船长都是传统派,婚前一定要打证,而丽莎和爱人只是partners。我们仨都将家庭生活经营得很美满,也算今生无憾了,从这个意义上看,有证无证都无所谓。

丽萨的航班最早起飞,下午三点钟就去办登机手续了,船长继续留下来和我们姐妹聊天。

两三天相处下来,妹妹和船长颇为投缘。妹妹夸船长魅力非凡,难怪年轻时大把女生主动扑上去追求他。船长赞妹妹非常聪明,他看得出我们姐妹的感情特别好。

船长同妹妹开玩笑:“你好能干,相信这些年你一直在生活上无微不至地照顾姐姐。她在挪威时,为什么你不出现呢?”

妹妹答:“所以上天派你来了。你也知道,我姐姐的生活自理能力很差的,那一年多亏了你照顾……”说罢,他俩都吃吃笑了。我除了是考试机器和工作狂外,其他方面都笨笨的,不擅长也不喜欢做家务,严重的路痴,机械动手能力极差。家里但凡有什么修修补补的,全靠爸爸、妹妹和老公这三个工程师搞定,我就是在他们的宠爱和庇护下一路活下来的。在挪威留学时,我凡事都和年长我六岁的船长商量,还有艾林、豪坤、安娜、丽莎等挪威同学的鼎力相助,可以说,我是站在他们的肩膀上手摘星辰的。我的留学生涯只有短短一年,却收获了十年的见识与成长。

那个当年班上唯一的中国留学生与穷学生,如今淬炼成北美一流银行的私行经理了。

我喜欢这样的closure。

四点钟,船长起身与我们拥抱告别。我和他相约,几年后拖家带口在格但斯克与他全家相聚。

我在童话国里的释怀之旅完美落下帷幕。

 

雪中梅 发表评论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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