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刚刚把孩子哄睡,累得一屁股歪沙发上,想看会儿电视歇息歇息,那边航航拎着个电话走过来,伸手把电话递到了潇潇跟前儿:“我妈的。”
潇潇赶紧拿起遥控器把电视调到静音上,抬手接过电话来放耳朵边儿上:“喂,姐啊……刚睡下,这小祖宗今晚邪了,折腾了我半个多钟头才睡,都困成那样了该死不睡……噢,上个月就给他断了,这不,他一直不习惯喝牛奶,每天晚上临睡前拱我怀里找奶吃,谁都抱不去……我的妈呀,还不胖?!身高也就刚好够个平均值,体重都上90%了呢,像个小号的相扑运动员……嗯,是,是越长越象颍川了,他爷儿俩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姐你别逗了,就他爹那张笨嘴,跟个棉裤腰似的,三句话就能把个活人给噎死,我家狗狗可千万不能跟他一样。”
东拉西扯地闲聊了半天,湘湘这才吞吞吐吐地拐到正题上来:“潇潇,刚才听航航说,昨天,你让他割草了?”
“喔”,潇潇应了一声,感觉她姐说话的口气好象不对头,刚才提起狗狗来还热情得很,可一说到航航,那笑脸子怎么就跟个卷着的门帘子一般,咣当一下就挂了下来。
湘湘道:“我,呃,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航航这孩子在我手里的确有点惯,他身上是有点儿小小不然的毛病,这个我承认,不过,你别看他长得高大跟个大人似的,其实身体还瓤着呢,他从小到大没干过那么沉的活,呃,一下子干猛了身体吃不消。”
潇潇明白她这是心疼孩子,便劝道:“姐,我们这里的老美孩子,比他小几岁的都能帮家长割草了,他都够18了,干点力所能及的活亏不着,力气用完了还会长回来的。”
“他不是不似人家老美孩子长得壮实?”湘湘委婉地道:“这孩子打小心眼儿实在,大人有时说的玩笑话他也当真,刚才,他跟我学话来着,那个什么,别人帮你割草你给30,他,你怎么才给20?航航说,起先你答应给30,后来只给了20,潇潇,我不是为这10块钱跟你说事儿,我是觉着吧,孩子眼巴巴地盼了一顿,你要是不缺那十块钱的话,就给他吧,啊?这孩子要好,自尊心强,在家时我跟你姐夫从来不跟他打诳语,要么不答应,只要答应了就一定办到……喂,潇潇,你在听吗?……断线了?”
“我在”,潇潇被湘湘这番话说得心酸,忍不住泪水在眼眶子里打转儿:“姐,既然你说到这儿了,那我就跟你直说了。昨儿个我是答应给他30块来着,可他干的那叫什么活?只割完了前院儿的草就摔耙子不干了,后来还是颍川出去拾掇的后院儿,我给他20还少吗?我是不差那10块钱,我是想让他知道,做人要有责任心,干什么事情都不能半途而废,我那不也是好心吗?再者说了,他在我这里住着,我天天好吃好喝地伺候他,既要操心他学习,还要担心他不走正道,姐你说说看,他又该付我多少呢,啊?他一点委屈受不得,那么我呢?我这一肚子的委屈跟谁说去?姐,要不是看在咱一母同胞的份儿上,我吃饱了撑得会拾个心事来家?我何苦来哉,出力不讨好,连你都这么埋怨我,我,我我”,说着说着,她竟哽咽得结巴起来。
湘湘见潇潇这是生气了,也觉着自己刚才那话说得不合适,便赶紧打圆场:“潇潇啊,你看看,我这不是跟你好说好商量吗?姐也没说你什么啊?你肯招揽航航,我感激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埋怨你呢?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啊?算姐刚才说得不对,姐给你赔个不是还不行吗?”
湘湘见妹妹沉默了好一会不言语,也觉着尴尬,便转了个话题:“噢,咱爸妈最近身体挺好的,妈的高血糖也控制得不错,我前些日子刚领着她做了全面的体检。”
本来满腹牢骚的潇潇,一想起家里的老父老母,特别是中风后行动不便的老母,都需要老姐一个人来照顾,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消了大半,她关切地问道:“结果出来了吗?怎样?”
“血液检查报告要等到下周才能出来,B超跟X光透视,还有心电图当场就出来了,都没大问题。”
“噢”,潇潇这下放了心:“姐,咱爸妈全靠你了,我隔着这么远,想端屎端尿伺候他们一场恐怕也没那个机会了。”
“嗐,一家人别说两家子话了,航航在你那儿断不了让你操心受累的,我就不说什么了,姐全都记心里了,航航若有不对的地方,你就当他是你自己的儿子,该说就说,你说得着他。你姐夫家仨弟兄,他妈就看着这一个孙子,惯是惯了点儿,可现如今生活条件好了,谁家孩子不是惯大的?这孩子是有点娇气,不会干活,也不似别人家能说会道的孩子一般嘴甜,但他也有好处哇,性子直率,身上没有市侩气,也没那些个偷摸流逑的歪毛病,总体来讲还算根子正,出不了大格的,这孩子也识哄,你多鼓励他几句好话他就来了精神,你说是吧?嗯,再有就是,看他还是个不懂人事儿的孩子份儿上,你跟颍川多担待,啊?算是老姐我求你了。”
“姐,你这是寒碜我呀,说什么求不求的,是我这做姨的应当的么”,潇潇被姐姐这么一哄,觉得自己对待人家孩子也有不耐心周到的地方,心里倒有了点歉意。
湘湘又道:“噢,差点儿忘说了,我跟你姐夫最近合着涨了300来块的工资,连着补发的加上前些日子攒下的,我手头上现在有个一万来块人民币,回头我一总换成美元给你寄过去。”
潇潇觉着这点钱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老爹老娘也许还能用得上,就推辞了:“姐,钱不是个问题,你先留着吧,万一咱爸妈有个好歹,你好帮着应个急什么的,到时拿不出钱来可怎么办?现在离了钱办不成事。”
与姐拉了一番家常,潇潇的心情乱糟糟的,她刚放下电话,一旁正看着哑巴电视,顺耳听着老婆打电话的颍川讪笑起来,道:“呵,钱,真的不是个问题,没钱才真的是个问题呢。”
潇潇见他又说风凉话,这下可找着出气的地方了:“是啊,这个还用得着你来教我?!哼,我这就跟颍江说去,让她把借我的钱赶紧还我,既说是借,不管早晚总得还吧?再晚我都不嫌弃,总强其肉包子打狗。”
颍川不屑地哼了一下:“蚊子腿上劈肉,那点儿钱你拾眼里去了?”
潇潇火刺刺地回他:“噢,敢情我就那唐僧,被你们家人猛宰吃肉啊。”
颍川梗着脖子回她:“哼,难道我不是?!”
潇潇被他这么一问傻了眼,口气立刻软了下来:“算算,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我回屋睡觉去了,爹亲娘亲不如枕头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