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手术住院历险记

音乐：《感恩的心》


昨天（4月3日）是我因突发急性阑尾炎穿孔急诊手术后10天纪念日，现将整个突发事件按时间顺序（3月16日至3月29日）记录于此。这个特殊的经历过程有一些教训，尤其是对身体健康强健者可能有警醒作用；但这个特殊的经历过程对我而言更多的是数不尽的恩典，心里充满了感恩。

感恩我亲爱家人先生和女儿女婿细致入微的爱心照顾；感恩治疗我的医疗团队的精湛医术；感恩优良的医保使我在全国各地就医与在休斯顿就医享受同样的福利；感恩上帝赐予我来自那么多亲朋好友们（包括大学校友、跑友、以及网上认识的朋友们）的祝福；Last but not least, 感恩我的阳光，6个多月小外孙每天上午和下午各来一次医院看望老外婆的恢复，带给我那么多欢乐与能量。


1. 看急诊之前的一周时光（3/16 -3/23） ：

3月16日星期六，我跑步的日子，象往常一样我上午在女儿女婿家相邻的小山上练习跑山坡（7英里）；那天我故意悠着跑，因为下午要去旧金山大剧院观看旧金山芭蕾舞团演出的《仲夏夜之梦》（剧作莎士比亚，作曲门德尔松》。在《赶场看芭蕾舞，遭遇紧急疏散 中，我描述了我与先生狂奔在旧金山街头赶场看芭蕾的原因和经历。体力和精力皆充沛，当时身体没有感到任何不舒服。

3月17日星期天下午，女婿开车带着全家前往位于旧金山北部海湾的国家公园漫步，海风拂面，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在《在国家公园里赏景、遛娃、与奔跑》杂记中，我记录了自己忍不住玩坐不倒翁座椅和奔跑两英里的经历，包括推着坐在小推车里的外孙跑了一个大上坡。体力和精力皆充沛，当时身体没有感到任何不舒服。

3月18日周一，非跑步日，我通常是打一套太极拳，做一套广播操和跳一段健身舞；但这天早晨起来感觉下腹部腹肌有点儿酸痛，我决定悠着点，没有跳健身舞。当时，腹痛并不明显，只是隐隐约约，并且是断断续续，我以为是周六跑山坡，接着周日又推婴儿车跑大上坡过度使用腹肌造成。

3月19日周二，通常的跑步日；但由于时隐时现的下腹痛依然存在，我决定当天休息不跑。除了轻微的下腹痛（肚脐眼正下方），没有任何其它不适，食欲正常，无恶心或呕吐，无腹泻或便秘等消化道症状；也无泌尿系统症状。体力和精力皆充沛，我像往前一样带着小外孙在社区遛达，欣赏自家和邻居们家的花园。

3月20日周三，非跑步日；除了时隐时现的下腹痛，身体与精神状况与周二相似，活蹦活跳。

3月21日周四，跑步日，除了时隐时现的下腹痛，其它一切正常，但为了安全起见，我取消了跑步，改为打太极拳和做健身操。于我而言，跑步只是兴趣爱好之一而已，我会顺其自然去享受这项运动，但放弃原本就不多的跑步日也不可惜，因为我的目标是照顾好自己，平安快乐地跑到70岁、80岁、90岁。。。，不差这一、二周。

3月22日周五，非跑步日，下腹时隐时现的疼痛与往日相似，没有恶化，也没改善；但周四的夜里出现了寒颤和低烧交替 ，周五早晨醒来，寒颤和低烧皆消失。因为周四夜里的寒颤和低烧，我意识到下腹痛可能隐藏着更大的健康隐患。根据当时没有任何消化系统症状，没有任何泌尿系统症状，我主要怀疑女性生殖系统可能出现问题，虽然这样的猜测也很免强。我决定将健康状况及我的分析告析先生和女儿女婿。听了我的分享，他们三人一致建议我应该去紧急护理（Urgent Care）看医生，但被我婉拒了；我建议再观察一、二天作决定。同时，我打电话给我在休斯顿的家庭医生诊所，预约了3月27日周三门诊，因为我们早己购买了3月26日机票飞回休斯顿度假一周。

3月22日周六，跑步日，我取消跑步；时隐时现下腹痛以及夜里寒颤和低烧交替与周五相似，没有改善，但也无恶化。先生、女儿、女婿关心我的身体状况，我诚实回答了他们。他们再次提议带我去紧急护理看医生，而我再次婉拒，并且告诉他们我已经预约了在休斯顿的家庭医生门诊。女儿一口否定拖延到回休斯顿才看医生，接着，她拿走我的医保卡打电话给医保公司，得知旧金山几乎所有顶尖医院和紧急护理等医疗机构都在我的医保计划中，我可以去其中任何一个就医，不必事先得到医保公司的批准。

在先生和女儿女婿催促下，我同意第二天（周日）去紧急护理医疗机构看医生，女儿在一个很好的相关机构得到周日上午10点45分看医生的预约。

来到美国工作生活30多年，我没有去过医院看急诊，也没经历过紧急护理医疗。于是，我上网搜索二者的区别，阅读了相关信息之后，我觉得我的情况直接去急诊更合适，因为我认为能做腹部和盆膛CT对于我病情诊断至关重要。没料到的是女儿女婿与我同时也在研究紧急护理能做什么和不能做什么，他们得出了相同结论。在整个过程中，先生是最坚强的后盾，全面支持我得到最好的医疗。于是，周日（3月24日）中午时份，女儿开车带着她老爸和我前往一所医院看急诊，女婿留守在家里照顾宝宝。


2. 看急诊

- - 急诊医院的选择 (3/24，周日) ：

因为我的医保几乎涵盖旧金山所有的顶级医疗机构，包括加州大学旧金山（UCSF）医学中心的医院。选择多了，反而给我们造成一定程度的选择困难；女儿立即咨询她和女婿的大学同学好友M/P夫妇。M/P分别是UCSF医学院整形外科和小儿神经外科医生，对这一带的医疗机构水准非常熟悉。

M/P没有推荐我去顶尖医院看急诊是我目前的状况在那繁忙顶尖医院的急诊会被排在底部，那里的急诊有许多比我严重得多的患者需要抢救，因此，他们认为我去了那里不会得到及时医治。他们推荐了一所刚开了6年的规模较小医院，这所医院是他们医学中心住院医生们轮转的医院之一，也是M有权为病人动手术的医院之一，水平很好。但因为医院规模小，不像大医院病人那么多，M/P认为如果我去了那里看急诊，得到及时医治的可能性大大地增加。

于是，我们选择了M/P推荐的这所医院。在接下来的一系列急诊、入院、手术、住院、和出院的经历证明这是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我和家人都非常感谢M/P的推荐。


- - 看急诊（3/24，周日）：

到了医院急诊登记注册之后大约5分钟，我便被一位护士叫入做问诊及关键体征测量： 血压120/81，心率78、血氧饱和度98%。

很快，急症室医生Dr. T走过来问诊。Dr . T看上去大约40多岁，长得精干帅气。在护士为我抽血时，他继续问诊。他安慰我说我的关键体征测量皆正常，并且说了一句“如果这个国家人们都有与你类似的血压，至少一半以上的疾病可以避免”。我先是谢谢了他，然后，赶紧告诉他我平时的血压是90/60，现在血压120/81已经是明显增高很多，说明我的身体正在经历很大压力变化。另外，我还告诉Dr. T我的目前心率78也比平时静止心率50快许多。我顺便告诉他我跑马拉松，所以，心率较低。

Dr. T 谢谢了我的分享，他说这些信息很重要，有助于医护人员针对患者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我差点儿脱口而出说这些信息已经告诉过了急诊护士，但我最终选择没说。后来，我上网查阅这次就诊的相关资料，得知急诊护士写的病历上没有平时血压和心率这两个关键信息，而Dr. T 写的病历上有。在整个过程中，我的先生和女儿都与我同在；他们很安静，不插嘴打扰我和医生的对话。在Dr. T短暂离开期间，女儿训速告诉我她己上网查了Dr. T的资料，毕业于芝加哥大学医学院，住院医和急诊专科医训练也是在顶尖医疗机构，病人对他评价很好。

过了一回儿，Dr. T 回来说我的血常规已经出来，白细胞总数和中性粒细胞都超出正常上限值许多；另外，他还专门要求检测了血液中CRP（C-reactive protein），正常值在0至8 mg/L，而我的CRP高达190.5 mg/L，反映我的身体正在经历严重感染。他已经要求立即给我做腹部和盆腔CT检查。听了Dr. T 的分享，我真正吓了一大跳，血液检测结果使我开始意识到自己遇到较大的健康危机。但奇怪的是当时除了时隐时现的腹痛，我真没有任何其它不舒服的感觉；后来，我读到Dr. T写的病历，其中有一段“She is not ill-appearing or diaphoretic. She is not in acute distress.”从外表看，我真的活蹦活跳毫无病态，不象一个病人。

做完腹腔/盆腔CD，技术员告诉我出正式结果报告可能需要一、两个小时，取决于放射科医生何时看我的影像。然而，过了不多久，Dr. T便过来对我说：“虽然CT正式报告还没出来，但我亲自查看了你的CT，结果显示右下腹大量积液和明显炎症，很大可能是阑尾炎穿孔。” ［后来放射科医生的正式报告是“右下腹位于回结肠区域下方广泛炎症，具有大（7厘米）细长边缘增强结构，可能与急性至亚急性穿孔性阑尾炎并形成阑尾脓肿有关。” ］Dr. T 还告诉我他巳经联系了医院的Hospitalist (专门照顾住院病人的医生）和外科团队，已经按排尽快为我动手术。我和家人都非常感动Dr. T的精湛医术和为病人着想的高效力运作，他所做的一切是我及时顺利得到手术治疗的至关重要原因。

将我交给Hospitalist Dr. H之前，Dr. T还专门安慰我说阑尾切除手术是非常常规的手术，如果没有穿孔，门诊就可以完成，不需要住院；即使发生了穿孔，通常50分钟左右就能完成手术，只需住院一或二天，主要是控制感染。总之，手术恢复后，该干嘛干嘛，他说他相信我可以跑9月的柏林马拉松，也能跑11月的纽约马拉松，只要根据自己的状况作适当调整即可。我和家人都非常感谢Dr. T为我所做的一切。


3. 急诊手术（3/24，周日）：

我从急诊室被送入六楼住院部一个宽大的单人病房，带有独立淋浴卫生设施；病房的一面墙是玻璃大窗，是看得见风景的病房。很快Hospitalist Dr. H告诉我外科医生Dr. L将为我主刀切除发炎穿孔的阑尾。Dr. L现正在进行当天的第三场手术，我的这场急诊手术将是他的第四场和最后一场手术。然后，Dr. H向我大致解释了手术过程、可能发生的意外等等，并请护士拿来免责表让我签字。接下来，就是通过静脉点滴注Piperacillin/Tazobactam组合（商品名ZOSYN），这是通常用于治疗脓毒症严重感染的广谱抗生素。我上网查了一下中文名称是“哌拉西林/他唑巴坦”。

一面静脉点滴抗生素，一面等候手术。在此期间，女儿已在网上查到Dr. H是英国人（我们早已从他的口音中得知），他的本科教育在英国伦敦完成，住院医训练在加大洛杉矶医学中心完成，病人评价不错。女儿还查到我的主刀医生Dr. L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医学院，普外住院医训练在伦约顶尖医疗系统完成，有54年的外科临床经验。网上患者对Dr. L的评价毁誉参半，给他5分的人将他说成天使，而给他1分的人则将他说成恶魔；而这些1分的评价都与医术无关，与Dr. L的态度有关。

我对美国医生培养时间表非常了解，如此算来Dr. L至少有80岁高龄，我开始有点儿担心“老人家能行吗？”就在我嘀咕时，女儿收到好友整形外科医生M发来的信息，她说她巳经在这个医院的工作表看到Dr. L是我的手术医生，他正在进行另一场手术，我的手术大约晚上6点45分开始。女儿顺便问Dr. L是不是一位80岁左右的人，信誉如何？M回答她本人与Dr. L不熟悉，但知道他是经验丰富、手术精湛的普外医生，特别善长腹部手术，尤其是复杂的胃肠手术、复杂的胰腺手术、和复杂的胆道手术。M认为由Dr. L为我主刀挺好；不过，据说这老头脾气比较大，不是太好相处。对于我们来说，手术医生的医术第一重要，尤其遇到复杂情况时，人命关天。幸运的是我们后来与Dr. L相处的整个过程非常愉悦，他其实不是脾气不好，而是喜欢直入主题，说话不打遮掩。

大约傍晚6点20分左右，Dr. L来到我的病房作术前问诊和交流。第一印象是这哪是一位80岁的人？双目炯炯有神，扎着一个小马尾巴有点儿嬉皮，外表和行动看上去就60岁左右。看到他第一眼，我就对他充满了信任。Dr. L对我简单地介绍了手术，说：“如果穿孔感染范围局限，用腹腔镜手术大约一小时就可完成，住院观察一、二天即可出院。但是，如果感染范围较广，尤其是脓疱感染范围广，那就必须实施剖腹手术，有可能住院8到10天。”我对Dr. L说：“我信任你的专业判断，以最有效的手术治疗方案为准，我不反对剖腹手术。”

6点40分我被推到手术室楼层，很快，麻醉师Dr. R来与我交流麻醉事宜，简单明了。这是一位年轻帅气的华裔医生（根据他的姓）。得知我和先生并不住在旧金山，而是从外州来此照看新出生的外孙时，他微笑着温暖地说：“我的妈妈三个多月前从佛州来这里帮助照顾新出生的孙女，非常感谢祖父母们的爱和牺牲。”接着，他安慰我说这是一个通常一小时就能完成的常规手术，别担心。我女儿顺便告诉Dr. R她的一位大学好友刚在哥伦比亚大学医学院系统完成麻醉专科训练，收到多处正式工作邀约，其中之一就是这个医院的麻醉科。Dr. R听了很兴奋，问了我女儿好友的姓名，同时Dr. R告诉我们他毕业于位于纽约市的康乃尔大学医学院。

很快来了一人通知手术室已经预备好，那人先指向家属等候区，让我先生和女儿去那里等待手术结果；然后，那人将我推入其中一个手术室。只记得我被从病床上移到一个手术台上，再接下来，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我醒来时，己是晩上10点半左右，手术室人员叫人将我推回我的病房。刚出手术室，见到了一直在等待着我的先生和女儿。他们首先异口同声地告诉我：“Dr. L说手术很成功”；接着，女儿又说：“妈妈，Dr. L说你的情况比事先预料的严重和复杂，不得不使用剖腹手术，而且用了许多时间清理被感染的腹腔和盆腔，这也是为什么通常一个小时能完成的手术在你这里使用了将近三个小时。”女儿又强调地说“Dr. L说手术很成功！”

后来，我阅读到当天Dr. L写的病历：
“术前诊断：急性阑尾炎穿孔伴阑尾脓肿术后诊断：由盲肠、乙状结肠、回肠末端、和阑尾组成腹部肿块，其核心有 15-20ml 脓肿。
执行的手术：由腹腔镜手术转换为开腹阑尾及部分盲肠切除术、腹腔脓肿引流、盆腔污染引流。
病理标本：阑尾、部分切除的盲肠”

原以为1小时左右晚上8点能完成的手术变成了接近3小时晚上10点才完成的手术，第二天的手术按排还得照常继续，并不会因为我这场急诊意外手术的晚点完成而推延第二天的手术。我心中对Dr. L和整个手术团队充满了感恩，同时也感到亏欠。


4. 住院

- - 住院第一夜（3/24，周日） ：

晚上大约10点半钟我才被从手术室推回病房。医院只允许一位家属陪护过夜，女儿坚持让爸爸回家，由她陪护第一夜，并且她己请假周一不上班。这一夜，上下床和上卫生间我都无法独立完成，每一样都离不开女儿的帮助，害得她整夜无法休息，但她照顾得非常徊心温柔。值夜班的护士J和护士助理M都说我非常运气有这样的女儿，我当然也是从心底里充满了感恩有既善良懂事又聪明能干的女儿。以前，我和先生一直很健康，这次是我们夫妇第一次有人住院，这次经历使我们开始考虑将来年迈时最好搬到与女儿女婿住得近一些，那时他们自己上有老下有小，一定很忙；万一我们发生什么意外，我们有能力请护工照顾，但住得近方便他们看望我们，节省他们的时间精力。

扯远了，回归正题。女儿说手术结束后Dr. L去家属等候室向她和老爸简述手术过程时，他提到术后最关键的当然是消灭腹腔和盆腔残留的感染以及预防因手术引发的感染，其中，患者能早日自己小便、放屁、和大便对恢复有极大的好处；通常的顺序是先会自主小便、然后，会发屁，再然后，会大便；所以，要注意观察这方面的进展。自从听了女儿分享的医嘱，我很努力自主这些功能，凌晨4点多钟，自主释放了大约450毫升尿液（护士J专门放入一个量盆在马桶里）。护士J来查看尿液和记录尿量时，她甜甜地笑着说“我真为你感到高兴，不需要用导尿管”。我先是谢谢了她，并且实实在在地告诉她“我也为自己感到高兴！同时这也是一个非常令我谦卑的经历，健康时从没将能自主小便当成一回事，认为是理所当然。现在，我明白了没有一样身体功能是理所当然，生病时有可能随时失去。” J点点头说：“对！每一项功能都是恩典！”


- - 住院第一个白天（3/25，周一） ：

抽血的技术员凌晨不到5点钟就来抽血，接着有人来测体温血压，心率、和血氧饱和度，忙碌的一天早早地开始了。很幸运没有发烧，血压89/58，回归到我平常时的血压90/60左右。女儿为我潄口、洗脸、梳头发之后，我们就等待医生来查房。

来查房的是一位新的Hospitalist，Dr. XYZ，一位看上去50多岁的亚裔女医生；根据她的姓可知她是华裔。Dr. XYZ表情严肃，她首先问我有没有哪里疼痛？用疼痛1（最轻）至10（最严重难忍）描述；然后，她简单查看了我的伤口，告诉我看上去挺好；很快，她就离开了。原本我和女儿都有几个问题想问医生，但看到Dr. XYZ不太愿意交流和愁苦的模样，女儿和我不约而同选择了闭嘴，还是等我的主刀医生Dr. L来查房时问吧。

很快，女婿带着宝贝外孙来看我，全家聚在我的病房里，给我带来爱、温暖、和欢乐。在接下来住院的日子里，除了24小时陪伴在我身边的先生和白天许多时间陪伴我的女儿（她在病房上班），女婿每天两次（上下午各一次）带宝宝带看我。多位医护人员包括我的主刀医生Dr. L不止一次对我说“你有一个美好的家庭 ”，我每次都谢谢他们并且大方承认；我心中为亲爱的家人充满了感恩。

嘁，女儿和她老爸真经不起表扬：-（。女婿和宝宝刚走不久，父女俩便开始对我使用手机实行管制，上午和下午各10分钟。我赶紧抓紧时间将急诊手术住院治疗的事实告诉在休斯顿的4对好友夫妇，我们取消了次日（周二）飞回休斯顿度假一周的行程，非常抱歉不能参加好友们为我们计划的周六聚会。好友们收到我的信息之后都极为震惊，并纷纷献上祝福；最终，他们决定取消周六聚会，等我们下次回休斯顿再聚。10分钟一晃而过，父女俩毫不留情地将我的手机收走；我非常合作，因为我知道他们是为我好。

Dr. XYZ离开后大约一小时，新当班护士M给我静脉输注广谱抗生素Piperacillin/Tazobactam组合（商品名ZOSYN）时，顺便又带来两大袋生理盐水。M向我解释说抗生素静脉输注是每6小时一次（这我早在急诊就巳经知道）；因为我目前的血压太低，静脉输注生理盐水是提供我的血容量，有助于帮助我的血压恢复正常。What?! 我以为我耳朵听错了，赶紧对M说我现在的血压90/60就是我平时的正常血压，在急诊室量的血压120/81不是我的正常血压；我在读其他医生护士写的病历时已经记录这个重要信息。我不需要为了提高我的血压而输大量生理盐水。M回答说这是Dr. XYZ的医嘱，我只是护士，无权推翻她的医嘱。我说我理解你，但你可以将病人的要求反应给医生呀；他回答一定转告。

M离开后，想着这个经历既可气又好笑，Dr. XYZ有可能根本没有认真读前面医护人员写的有关病历，她只是照本宣科地根据我目前血压作出治疗方案。在住院期间后来的三个检查验证了她教条刻版思维造成的过度检测。难怪时不时阅读或听到有讨论过度检测过度治疗的事，庸医误人此时，女儿已经回家，于是，我自己上网查了一下Dr. XYZ的信息，毕业于美国中部一个名不经传州立大学的医学院，住院医陪训的地方也是一般般，网上没有任何患者对她有留言评价。我并非说只有名校才培养出好医生，我在职场30多年见过不止一位优秀的医生出自普通医学院，不过，实话实说，这些人做住院医或专科医培训的地方通常很优秀。中国有两句俗话，“名师出高徒”和“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都有道理。

正在我躺在病床上胡思乱想时，感觉又要起来上厕所小便；接下来，几乎每隔不到一小时就要上一次厕所，严重影响我的休息。更何况，昨天刚做了腹部手术，起床、上床、和下床都是必须有先生帮助才能完成。大量输液造成的如此尿频不仅是影响我的休息，而且严重增加了我的肾脏负担。我立即按铃要求见我的护士；很快，下午三点换班不久的新护士A来到病房，他先作了自我介绍，并问我需要什么样的帮助。我如此这般地向他作了解释，并且请他看白板上我先生做的详细记录，在过去7个小时，我上卫生间11次，输出量达2280毫升。我明确向他表达我的看法：（1）我现在的血压90/60就是我平时的正常生理血压，没有必要输生理盐水增加血容量来提高我的血压到我在急诊室时量的血压水平；（2）如此大量输液严重增加我的肾脏负担，并且影响我的休息；（3）我拒绝继续接受静脉输注生理盐水，现在就停止，后果我自付：（4）请将发生的这一切通告我的主治医生Dr. L。A看上去是很有经验和有胆量的护士，与前一班护士M很不一样；A首先为我所经历的向我道歉，在确认我坚持不接受静脉输生理盐水之后，他停止了输液；并且，A承诺一定向我的主治医生报告所发生的事。我向A表达了衷心的感谢。

A离开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就又来到我的病房，他告诉我Dr. L指示立即停止静脉输注生理盐水。傍晚，Dr. L来查房时，见到我，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非常抱歉你所经历的，幸好你的肾功能很好，简直是胡闹。”听他这么说，我就知道了护士A将发生的事告诉了他，我也就不浪费时间重复了。我告诉Dr. L：（1）我很好奇手术时究竟发现了什么，使得你用了接近常规手术三倍的时间；（2）如何做到确保感染被控制消灭；（3）复健大概的时间表。Dr. L一一为我作了详细解答，他甚至手绘了一张详细的我的腹腔脓肿图以及他所做的手术图。然后，他严肃认真地说对我说：“你的这种情况若再拖延有可能会夺命，你知道吗？”我也认真严肃地回答：“我知道，非常感谢你救了我。”他好奇地问：“真的在周五才有寒颤发烧吗？发展成这么严重的脓肿感染穿孔应该大约二周之前就有炎症。你仔细回想，一点感觉也没有吗？”我毫不犹豫地说：“真的没有感觉到异常。我食欲正常，没有任何消化道异常症状，既无恶心呕吐，也无腹泻便秘；既使后来感到时隐时现下腹痛，那不是在右下腹，而是在肚脐眼正下方的腹部。所以，我还误以为是生殖系统出问题，怎么也没想到会是阑尾发炎脓肿并且穿孔扩展到腹腔其它部位，太危险了。”Dr. L说：“是的，非常危险！过去十多年，你是我做过的第二例必须剖腹切除发炎穿孔的阑尾和脓肿以及清理感染的腹腔和盆腔，你比上一例更严重，腹部开了7英寸刀口。”

Dr. L一边检查我的伤口，一边回答我的问题（2）和（3）。首先，他告诉我伤口看上去愈合得很好，没有感染迹像；腹腔导流管导出的腹腔液体也没有感染迹像；他对自己的手艺颇为自我欣赏：-）））。我开玩笑地说：“早知道有这样的剖腹手术，那就请你顺便将我的除腹部脂肪抽掉，干脆顺便做一个美容手术。”Dr. L哈哈大笑，说：“如果那样的手术利大于弊，我早已先为我自己做了。”接着，他又说：“你和我都不需要。”


- - 住院第二夜（3/25周一晚至3/26周二清晨）：

这一夜是自生病以来最辛苦最困难的一夜。白天好好的我晩上开始发烧并且浑身难受，尤其是腹部疼痛。这种状况在我的意料之中：（1）首先，我明白手术过程中清洗腹腔和盆腔脓液污染，不可能100%清除；（2）静脉注射广谱抗生素仅一天多，只是疗程的开始；因此，残留的细菌一定会继续兴风作浪。而发烧则是我的免疫系统与这些残留细菌作战的表现。另外，手术不久，疼痛难免，之所以手术当晚没有感到疼痛主要是因为手术时麻醉药药效的作用。如果没有意外，发烧和疼痛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轻或消失。

当护士告诉我值夜班医生为我开了退烧药Tylenol和吗啡类止痛药时，我只要了Tylenol。虽然吗啡类止痛药药效快并且效果明显，然而，这类止痛药的常见副作用之一是便秘，而目前，恢复肠蠕动放屁和大便对我手术后恢复极为重要。权衡利弊，我放弃了使用吗啡类止痛药。苍天怜我，凌晨2:30至2:40（3/26，周二）之间接连放了6个屁，这是手术后的第一次，也是我的主刀医生Dr. L要求我密切关注的事项之一。得知此事，年轻护士J微笑着甜甜地说；“真为你感到高兴”；先生则在一旁说：“第一次觉得放屁的声音是如此悦耳，令人喜悦”。他的话逗得J哈哈大笑。

这天夜里，因为与细菌争战发烧。出了好几身汗，换过3次衣服和两次床单；整夜大概只睡了2-3个小时。这一晚是先生陪夜，折腾得他也无法好好睡觉，我感到非常亏欠。先生安慰我说：“只要你能好起来，我吃多少辛苦都愿意。咱们是少年夫妻，上帝已经非常恩待我们，进入花甲之年才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健康危机。不过，随着年龄老迈，将来遇到健康挑战会增加，这是预演，让咱俩从身体和精神上都有个准备。”


- - 住院第二个白天（3/26，周二）：

清晨大约5点，抽血技术员象往常一样来抽血，我非常好奇这次验血结果，尤其是白细胞总数以及中性粒细胞的数量。

清晨，腹痛消失和退烧之后的我神清气爽。当我的主刀医生Dr. L来查房时问我昨夜的情况。我告诉他我整个夜里很忙，忙着指挥我的免疫细胞与细菌作战。我说整个战役的元帅就是你- -Dr. L，我是战争指挥官；在广谱抗生素的炮火掩护下，我指挥我的士兵们白细胞，尤其是中性粒细胞冲锋陷阵，横杀竖杀那些坏家伙细菌小鬼。杀敌三千，自损八百，战争是残酷的，我方一定会有牺牲；我就对我的骨髓说：“伙计，咱们相处了60年，以前从来没有麻烦过你，这次拜托你加油制造白细胞，尤其是中性粒细胞，保证与细菌作战的兵源。”我的骨髓和免疫细胞都很给力，我感到那些残留的细菌被消灭了许多。听了我的描述，Dr. L哈哈大笑，说:”你的想象很丰富！这种guided imagery有助于你的恢复。”

接着，我告诉Dr. L我凌晨放屁了；他说非常好，他在护士写的病历上读到了。他说：“你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吃流质了。想吃啥？”想都没想，我脱口而出“燕麦粥”。Dr. L说：“好！给你吃燕麦粥。等你能自己大便时，就能吃正常饮食了。白天要经常下床走动，每两小时一次有助于肠蠕动。”我回答：“好，一定超额完成任务。”

果然，午餐有了我非常想念的燕麦粥。无论是住院之前还是住院之后，我的食欲都正常很好，没有受生病的影响。然而，手术后这两天是clear liquid diet，简直难以忍受。我以前只听说过liquid diet（流质），这次见识了什么是clear liquid diet，就是字面意思，能照出人影的清汤寡水；接连两天，活活挨饿！幸运的是这天下午有了术后第一次大便，Dr. L说话算数，恢复了我正常饮食。


- - 住院第三夜（3/26周二晚至3/27周三清晨）：

晚上又开始发低烧，但无论是发烧和疼痛，都比前一晚轻多了。先生和我晚上都睡得很好。


- - 住院第三个白天（3/27, 周三）：

Dr. L来查房时说的第一句话是“Your body is fighting beautifully and effectively!”他告诉我通常象我如此严重感染和经历了这种手术的人至少需要住院8天，但我的恢复比他预计的要好很多，他说我只需住4天就可以出院。听了Dr. L这么说，我也感到很开心。

为了我更好地休息疗养，住院这几天，先生和女儿收走了我的手机，上午和下午各给我用10分钟手机处理一些事务。这天，他们父女俩又进了一步，除了国内几位亲人，他们俩将我所有微信朋友改成chat only。我知道他们这么做是出于对我的关爱，所以，我并没有反对，只是用了一些时间通知亲朋好友们。

Dr. L走后不久，没料到那位给我输注大量生理盐水要“正常化”我血压的那位Hospitalist华裔女医生Dr. XYZ也来查房了。我告诉她Dr. L已经来查过房，我明天就可以出院。Dr. XYZ说因为你昨晚还有低烧，我已经开了单给你拍一个肺部X光片，留尿样检查泌尿系统是否有感染，以及给你左右双侧抽血做细菌培养；看情况，如果有必要，再拍一个腹部CT。听了她的话，我瞠目结舌。我的每天血常规检测结果显示我的白细胞总数和中性粒细胞数都在逐渐下降，向正常值区域回归；发烧已经大大缓解；并且，我个人感觉也是一天比一天好；根本没有做Dr. XYZ开出的一系列检查的必要。

Dr. XYZ开出这一系列检查是刻板地照本宣科，或者说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的保险起见，所以，也不能完全说她错。我懒得表达我的质疑，查吧，查吧，这就是典型的过度检测例子之一。检测结果，当然是一切正常，更搞笑的是我出院第三天，血液细菌培养皿才出结果。


5. 出院、感悟、小庆幸：

出院上午，我的主刀医生Dr. L最后一次来查房并且通知我打电话给他的门诊助理预约4月3日门诊随访。离开病房前，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You have a beautiful family”，这也是他这几天不止一次说过的话。

这次突发急诊手术住院经历的最大感悟可以总结为4个字：感恩、珍惜。感恩我亲爱的家人、医疗团队、亲朋好友。。。；珍惜每一项习以为常的基本生理功能。

在这个不幸事件中也有许多有趣的小庆幸。

（1）因为先生和女儿花许多时间在医院照顾我，女婿留守在家一人照顾宝宝显然不合适，女儿女婿在朋友的推荐下找到了保姆。宝宝与保姆相处得挺好，全家决定即使我出院也继续使用这个保姆，直到今年9月宝宝一周岁开始上托儿所。

（2）6年前，这个医院开张之前的所有执照申请法律文书是这个医疗集团的律师团队聘请女儿工作的律师事务所帮助他们完成。而女儿当时就是律所分派负责这个医院以及另一个即将开张新医院运营执照法律项目。所以，女儿与这个医院所属医疗集团的律师们非常熟悉，只是她6年前做梦也不会想到她的老妈在这个医院被救了一命。

（3）住院时遇到一位护士助理A是休斯顿老乡，他是一位墨西哥合法移民，与姐姐在休斯顿住了十多年；2年半前搬到旧金山工作生活，因为他母亲居住生活在旧金山；然而，他说他实在不适应旧金山的天气，非常想念休斯顿阳光明媚的日子，已经决定今年下半年搬回休斯顿。听了他的分享，我强忍哈哈大笑（因为若笑得太历害，刀口附近会痛），给了他一个拥抱。终于找到了一个想法与我一样的人，我们俩互称是最好的朋友：-）））。

现在我更加明白手术复健之路是一条漫长之路，比我想像的辛苦，从学走路开始。我的主刀医生Dr.L昨天在门诊时告诉我这个月底（手术后6周）才能开始跑步，并且刚开始不要做剧烈运动。他相信我9月份能完成柏林马拉松和11月份完成纽约马拉松，但不要追求成绩，只要能跨越终点线，他就会非常为我感到骄傲。Dr. L说如果那时我还在旧金山，他希望能看到我的奖牌，我答应会带徳国酒心巧克力给他。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好吧，从现在开始好好做复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