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鱼米镇的红卫兵中，有一个外号叫“老鸟”的，是从邻省一所高校到黄浦江市串联的年轻老师。本来还想去北京串联，后来被工总司驱散，盲从中来到江北的鱼米公社。正好赶上鱼米公社成立革委会，在批斗柳云龙的大会上，意识到林晨这个女人进入革委会的决定有问题。很明显，那个姚钏在包庇她，他很好奇其背后的猫腻。
跟吴大浪接触了几天，基本上摸清楚了他的心理诉求。老鸟相信吴大浪没什么理想抱负，只想吃喝玩乐。吃，无非一醉方休；乐，无非裤腰带以下的皮肉淫滥之娱。他甚至想把一个小男孩藏起来，然后要挟男孩的家长。
通过了解，老鸟立刻有了兴趣，因为这个男孩，是林晨的儿子陆修远。其实老鸟也喜欢这个叫林晨的女人。她，看上去温文尔雅，知性大方，容貌端正、衣着入时、搭配有致，举手投足之间，显得优雅高贵。虽然没跟她说过话，老鸟断定她的出身非富即贵。
老鸟想起批斗会上，很多人忽略了吴大浪说过的一句话——她是不是下放的反革命家属。她，一定是黄浦江市或者其他大城市高官的妻子。为什么姚钏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去保护她呢？老鸟百思不得其解。
老鸟决定冒一把险，把事情原委搞清楚，揪出隐藏在革命队伍中的地富反坏右分子，给自己串联的生涯，一份满意的答卷。
在鱼米镇只有四五个红卫兵留下来，准备到各个大队从青少年中发展红卫兵。后来回市区的红卫兵捎话来说：“市柴油机厂联盟，正在形成。联盟不满工总司等造反组织夺市委市政府的权而成立市革委会，认为他们德不配位。联盟欢迎所有市内和串联的红卫兵加入，跟工总司讨一个说法，将真理大白于天下。”结果陆陆续续又有几人回城去加入联盟，准备跟工总司一决高下。最后只剩下老鸟一个红卫兵，让吴大浪很失望。
“还去大队吗，老鸟？”吴大浪在赵海涛家住了很久，估计李大海非扣他的工分不可。赵家老太太话里话外说他们给的那几个钱，早花光了；如果还想又吃又住，赶紧掏钱。
吴大浪已经身无分文，要么赶紧回渔村，要么跟老鸟合作，一不做二不休，豁出去了。老鸟身上有钱，但是不可能给吴大浪花。
吴大浪觉得老鸟不离开，不回城，就是想跟他合作，搞定林晨，所以一直拖，想逼老鸟开口，让他主动提出一起搞林晨，虽然他们两个人已经把陆修远上学放学的时间和经过的路径摸得一清二楚。
直到赵老太太开始伸手要钱，老鸟也没有提出任何计划，他只是听他吴大浪一个人瞎囔囔。吴大浪觉得老鸟非常沉得住气，也许他觉得林晨不在鱼米镇，而是跟姚钏到各个公社巡回检查什么。也许姚钏在锻炼这个女人，让她以后尽心尽力帮她做事。
“他妈的，就知道帮助别人。我吴大浪是她的干女婿，为什么不帮助，反而处处打压我！”吴大浪不能理解干娘的做法，尤其对缓和冰细思与他的关系无任何作为。现在只有靠自己，连李大海这头公猪也站在干娘一边，真是逼他冒险。
吴大浪打算跟他老婆要几块钱，决定跟老鸟耗下去。吴大浪不知道老鸟裤裆里孵什么鸡，但是觉得他是文化人，经历了串联这样轰动江北的大事，肚子里一定有几两酥油。他想闷骚，一定有他闷骚的理由。
冰细思听孙红梅说，吴大浪找她。
冰细思正在病房检查病人。这几天柳云龙因为革委会的事情，也一直找她处理。原来陆陆续续下放到江北的医务人员，都想留在中院，还问当初江北要成立护理中心，他们能不能参与这项伟大的工程。反正他们想留在镇上，而不是下到村里。在那里，没电没资讯，有些村落，没有任何医疗条件，而要从零开始。
冰细思每天需要看病、检查病人，又要培训刘田田、孙红梅和朱玛瑙，同时还在筹建两处分院。因为卫生厅人事变化，拨了很少的启动资金后，再不拨钱。如今地基已经确定下来，房舍被县建筑三队承建。然而图纸还处于论证阶段，建材品种数量价格表，已经到了冰细思手上。冰细思必须回城一趟，跟肖新妍讨论一下。
知道吴大浪在病房外等，冰细思本来心情还好，立刻生出一肚子气，转身对孙红梅说：“他来不是找他干娘、就是要钱，给他五块钱。告诉他，不到下个月，别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