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牛仔作风硬朗,能打胜仗,一言不和,拔枪相向。在拔枪相向之时,不用担心背后的黑枪。因为西部牛仔有个信条,It ain't nice to shoot a man in the back,翻译成故土吾语就是,背后打黑枪可不好。这个信条成为牛仔文化的一部分,牛仔们个个勇往直前,全然不用担心腹背受敌。谁敢在背后打黑枪,仔仔得而诛之。窃以为,这就是西部牛仔作风硬朗,能打胜仗的主要原因。
在西部牛仔文化里,来不来就动拳头是粗活儿,看谁出枪快是技术活儿。连天下的贼都讲究技术含量,莽夫拼拳头显得非常落伍,连贼都瞧他/她不起。更重要的是,人人有枪,拳头大者想恃强凌弱就不方便了,拳头小者动动二姆哥就能撂到他。于是,左轮前面人人平等的局面出现了。对于一个社会来说,相对公平与正义的局面也出现了。
当然,少数快枪手会恃快凌慢,西部片子里充斥这类故事。然而,宏观看来,霸凌虽未根除,程度大为减轻。于是,拥枪成为维护基本公平与正义的象征。枪也助长西部牛仔不信邪,敢于伸张正义的精神。诚然,拥枪不能彻底解决问题,但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以量取胜。顺便一提,民主自由是常见的话题,但许多人论及民主和自由,总以有和无来限定,因此总也说不清道不明。窃以为,民主和自由不是有无的问题,而是多少的问题。科学的精神是尽量定量讨论。
大墙之内,每天都在上演悲喜剧,满街协警追打无奈的小贩,恶霸支书欺负厚道的村民,单位小头打压老实的下属,学校领导甚至欺负到学生家长头上去了。试想,在一个允许公民持枪的社会里,会出现墙内的景象吗?也许无法根除,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杨佳式的猛士就不必以刀对枪。一杆钢枪在手,荡平公安分局。要是各庄都有这么几个人几杆枪,今后,在高家庄一带,鬼子汉奸就不敢炸刺儿,维持会长就不敢替鬼子带风向。
农民艺术家赵本山曾说过一句很深刻的话,糟蹋农民最到位的是农民。赵同志颇有古希腊哲人之风,将理论付诸实践,亲自演示如何挖苦农民,堪称又说又练的好把式。上世纪八十年代,“农民式狡黠”一词一度流行,大抵指在与港台外资打交道时,本土资本表现出来的圆滑和狡诈。我祖上也是农民,所以从骨子里反感这个说法,无奈,现实却叫我不得不为这个说法喝彩。赵本山的艺术充满了农民式狡黠,江朱一朝混进世贸靠的也是农民式狡黠。
何谓农民式狡黠?吾尝试总结如下,在强势面前不敢硬抗,只能搞点软磨;重大关头不敢掀桌子,喜欢在掀桌子底下踢脚;不敢拔枪对决,擅长背后打黑枪;不敢快意情仇,却忍不住拐着弯骂人。拐着弯骂人,又名骂人不带脏字,还被坊间视为有文化的象征。吃面就是吃面,蹲着坐着都是一碗,骂人就是骂人,带不带脏字都失风度了。不过,蹲着吸溜凸显豪放,拐着弯骂人恰似背后打黑枪。
背后打黑枪虽被我归结为农民式狡黠,但在传统文化里却恶名昭章。据说,刘志丹就是被人背后打黑枪而死。为此,大大他大很是不忿,暗中鼓动人利用小说反党。电视剧《亮剑》里的政委赵刚说,政委要是当到这个份儿上,就该挨战士的黑枪了。足见,背后打黑枪到哪里都不是什么好事。别人不作,那是不屑。作者自以为得计,还真是农民式狡黠。
说起拐着弯骂人,手头有个好段子,试与大伙儿分享。冯骥才笔下的《神鞭》对街头混混和拐着弯骂人的描写可谓出神入化。玻璃花是天津卫小混混,本亊不济,但喜欢起哄架秧子。什么话他都敢接,什么事他都敢扎一头。街坊四邻瞧他不起,却也惹他不起。估衣铺老板被玻璃花赖上了,无可奈何。老板娘咽不下那口气,又不敢来硬的,于是,选择拐着弯骂人。
老板娘: 那傻二还说了,
玻璃花: 嗯?
老板娘: 骂三爷的话我可不敢说。
玻璃花: 说!
老板娘: 他要把您三爷的两只眼睛抽成一对儿玻璃花。往后,您三爷连饭锅茅坑都分不清。
玻璃花恨得牙根痒,却找不到发泄的地方,听着挺解气的。可惜,这是天津卫胡同里的小聪明,典型的农民式狡黠,上不了台面。到了硍节儿上,一人敢于舍身,十个玻璃花就会收敛。对于一个族群来说,若无一人是男儿,活该被一个混混霸凌。
题目叫西部牛仔的信条,内容却以农民式狡黠为主,名实有亏。曾有过以后者为题的念头,转念一想,为农民式狡黠张目,不值。既居西山,不妨多向西部牛仔学习,背后打黑枪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