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丑丑
一个穿白色T恤黑色短裤的中年“红娘”,坐在暮色弥漫的钱塘江边摆摊。
摊位很简单,一把户外折叠椅,一个水杯,一辆小红车,还有一块双面自带灯光的广告牌,特别显眼。
牌子上密密麻麻贴满了征婚信息,一面是男士,一面是女士。几个红色的大字被醒目地标出:“招聘公益红娘红爷”。
天很热,中年红娘架着二郎腿坐着。黑色的拖鞋,一只套在脚尖上,一只躺在地上。
她边刷手机,边和坐在对面的一位老爷爷聊天。
她说:“男的娶不到,女的嫁不出,就是这样。”
我和闺蜜凑过去看。
牌子上的单身女士年龄跨度很大,从1979年到2000年出生的都有。
男士这一边,择偶要求很现实:要求对方比自己小五岁以上……女方父母有养老金和医保……
女生那一边,择偶要求更现实,更细致:身高、籍贯、收入、工作、车房,希望对方在上城区工作……或者是IT类职业……或者是独生子……
红娘说:“现在优秀的女生太多了,哪怕不结婚,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她们宁可单身,也不愿降低择偶标准。”
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择偶条件一条条都很现实,很物质。但是这一条条“现实”的条件组合起来的男人和女人,现实中总是罕见。
人偏偏又是情感丰富的物种。全部条件都满足又如何。
没有爱为前提,头脑里只会不断生出新的幸福婚姻的条件。
闺蜜有个一优秀的儿子。儿子谈了位女朋友,感情稳定。
闺蜜说:“如果按这些女士的择偶要求,我儿子就找不到对象了。”
我说,你儿子不讲“条件”。
好几个朋友发来微信,都说梦见我了。
就像真实发生的。
梦中,他们从成都来杭州看我。我们一起逛西湖,吃火锅,看音乐喷泉。晚上去喝酒。
朋友变得伤感起来:“想念你的时候,其实是在怀念我们再也回不去的青春。”
那时候,我们是一群活力四射又热爱生活的文艺青年,无忧无虑。
一周至少有三天晚饭是一起吃的,周末踢足球、看电影、打牌唱歌,十几个人凑钱认真地做了个网站叫“4111”。
恣肆的青春,留下无数快乐的回忆。
后来,我离开成都定居杭州。其他人也四散天涯。
起初大家半年见一次,后来一年见一次,再后来好几年都不见一次。偶尔在微信上问候。
有了孩子后,我们的名字都变成了某妈某爸。没有特别的事,连问候也省了。
偶尔短暂相聚。
好朋友渣娃,我们一起上大学,毕业后在同一个大院上班,每天腻在一起超过十二个小时。
后来,我们都离开了成都。我在杭州,她去了泰国。
两天前,她到了杭州,马上和我联系,说只待两晚。
我们坐在嘈杂的酒吧里短暂地聚了几个小时。
音乐很吵,我们说话必须提高音量。她扯着嗓门说:“不管我们多久没见,一见面感觉就像天天在一起一样。”
掐指一算,我们认识已经三十年了。
三十年好短,短得就像一场梦。犹如午后打了一个盹儿时做的梦。
一点都不真实。
我和木木到小区对面公园走路的时候,总会看到一种特别的小花。
早晨和傍晚,它是完全两种不同的样子。它会在早晨醒来,傍晚入睡。
傍晚入睡的时候,每一朵花都把身体紧紧地卷起来,就像裹着一条小小的白色被子。
早上醒来的时候,每片花瓣都尽情舒展,玫红色的花瓣挨挨挤挤,就像一张张快乐的笑脸。
每天早晨七点半左右,睡了一晚的小花们陆续睁开惺忪的睡眼,伸着懒腰微微打开花瓣。
没一会儿,所有的花都醒来了,活活泼泼,展开笑脸,一片灿烂。
到了傍晚,夜幕弥漫,花儿们慢慢裹紧身体。到了夜色深沉,这个城市进入梦乡的时候,玫红色的花朵们,裹紧白色的被子,沉沉睡去。
这些小花儿的生物钟,和人一样,追随太阳,“日出而出,日落而息。”
这是宇宙的节律,太阳的作息,人间万物的生物钟。
人类却不能遵循这种天赋的自然的生活,晚上熬夜白天睡觉,黑白颠倒,产生种种的紊乱。
这种玫红色的小花如此可爱。我每天被它吸引,却不知道它的名字。
于是拍照发在朋友圈,原来很多朋友都知道这种小花,它的名字叫:酢浆草。
柯洁来杭州参加比赛,发了个视频。阳光如此明媚,他的眉头却皱成一堆:“杭州这个温度,在户外站了五分钟,我觉得我就像一个冰淇淋一样,啪嗒啪嗒地融化了。”
坐在棋盘前稳如泰山的围棋高手,在杭州也热得招架不住。
想起我来杭州的第一个夏天。我在西湖边仁和路租了一间顶楼单身公寓。
夏天来临之前,我冲到商场买了一台空调。十多个平方的房间,我买了大1.5P的挂壁空调。
每天晚上下班回到家,一推开门,犹如一脚踏进了蒸笼。暴晒了一天的顶楼,屋内就像铁皮蒸笼。
那天下班回家,我走进桑拿一样的房间,却开不了灯,一片漆黑,没电了。
观察到其他邻居家都有电,只是我家里出问题后,赶紧给同事打电话求援。
同事打车赶来救援,爬上五楼,已经挥汗如雨。
原来是租住的房子用的是旧式的保险丝,用电负荷太大,保险丝烧了。
同事坐在门口的路灯下,用螺丝刀鼓捣了十分钟。他坐的凳子周围,地上就像有一圈黑色的结界,那是他淌下来的汗水。
只听说过瓢泼大雨,第一次见到瓢泼汗水。我吓坏了,赶紧说不修了,明天我找家政来修。
那晚,我打车去了城西的闺蜜家借住。
我妈第一次来杭州,在电话里对我姨形容杭州的夏天:“就像身上披了一床刚刚水里泡过的大棉被,然后站在正午的太阳下暴晒。”
杭州夏日的湿热,被我妈一形容,体感马上就上来了。
每天傍晚下班,沿着运河走回家的时候,我经常会想起一道残忍的四川名菜“泥鳅钻豆腐”,在杭州,空气热得都快凝固了,而我就是被烫得在里面钻来钻去的泥鳅。
夏天的白昼虽然长,因为热,一天的时光反而显得更短了。
早晨出门走几圈,就热得逃回房间,到了傍晚再出门走两圈,一天就过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