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穿马路的火车——绮梦烟台之六

一个人的成长如此孤寂,有时,我们需要一个灵魂里的伙伴,来见证与分享所有快乐与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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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返城之后仅高兴了几天,星期一去市政工程处报到后,被分配在了土路二班,干的还是在农村时干的活儿,连用的工具都一样——铁锨、镐头、手推车,此时心里不要说有多沮丧了。和我一起分配在土路二班的还有同青年点的小祁,他也同样的沮丧,但在第二年,他的哥哥托人帮他调离了单位,没了最要好的伙伴儿,我的心情更加低落了。从前的农民身份改为了筑路工,没有太大的变化,体力消耗却比在农村时更大了,没办法,父母若没有社会关系,就不可能分配到好的工种。土路二班负责市区外的土路养护,哪儿坏了修哪儿,中午带着干粮,基本上是一天换一个地方。

   就在小祁调走后不久,土路二班改成了沥青班。第一次铺设沥青是在位于东郊的一条较宽的道路上,要将原先的土路改作沥青路面——先用镐头刨出路槽,然后用地瓜石做垫层,再用三合土将地瓜石缝隙填满,找平夯实后,最后铺设一层沥青混合料。工程需要十几天的时间,特地在工地旁边搭了个道班房作为存放工具和休息的场所,不用再去处里了,每天骑着车子直接去道班房上班就可以了。光铺筑路基就用了一星期时间,最后终于开始铺沥青了;沥青混合料用卡车运送过来,卸到了一辆辆手推车上,推到路边后,大家穿上高温鞋,一锨一锨地将沥青混合料铺在路面上,班长蹲下身子瞅着地面,铺得平不平全靠他的两只眼了。第一次铺设沥青没经验,因为正值炎热的夏天,没有穿长袖的衣服,一百多度的沥青混合料烤得胳膊火辣辣的疼。

   终于熬到下班。刚骑上车子,左胳膊便震得疼痛难忍,无奈之下只得推着车子步行了。此时太阳还没落下,仍滞留在地平线上,依然强烈的阳光照射在脸上,感到一阵阵目眩,路上的行人一个个面容模糊而且都在斜着身子走路。走着走在,才发现并没有走在来时的那条路上,但心里想朝西边走应该是不会错的,大方向对了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为避免阳光照在脸上,我尽量低着头走......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当当当的铃声,抬起头来看,两支黑黄相间的栏杆缓缓落下,挡在我的面前,这才发现马路当间横着两条铁轨,太阳已沉到地平线以下,西边出现一大片晚霞;伴随着阵阵铃声,一列有着绿色车厢的火车从左边徐徐开了过来,看不清车厢里的旅客,那绿色的车顶被晚霞染成了耀眼的橘红色——眼前的美景让我暂时忘却了胳膊的疼痛。因为时速并不快,火车跑了足足一分钟。铃声终于停了,栏杆重新扬起,等候多时的人流开始涌动,我推着车子随着人流一起跨过铁轨,平时很少来东郊,真的不知道这里还有条横穿马路的铁道......

   不知是怎么走回家的。累了一天,晚饭后早早地便睡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感到左胳膊又疼又痒,扭脸看了下,发现左胳膊变得又红又肿,比起右胳膊,直径粗了一倍。吃完了早饭不敢怠慢,赶紧乘公交车去了处里的卫生室。卫生室的大夫盯着我那肿得像红萝卜似的左手臂看了老半天,也没能搞明白是怎么回事。见我右胳膊并无大碍,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说我哪知道。其实我心里知道那是被一百多度的沥青混合料灼烤成这样的,右胳膊离锨头远,也就没有大碍,但期待着他能给我开几天假条,并没有将这一切说出来。大夫给我开了一盒内服药,另外开了一小瓶外用药让我涂在胳膊上。或许是被我的“病情”吓到了,又给我开了一张休七天的假条。出了卫生室正碰到两个往工地运送工具的工友,便托他俩将假条转交给班长。

   平生第一次休这么长的假。怎样度假期,首先想到的就是带上借书证去市里的图书馆,办借书证时交了五块钱的押金,老是不去太不划算。图书馆里除了借书室还有一个大阅览室,里面书籍很多,押上借书证便可以在阅览室里随便翻阅;炎热的夏天里,头顶上有电风扇不停地吹着,一心沉浸在书里的故事中,还不影响拿工资,别说有多惬意了。其实到了第三天我的左臂就基本上消肿了,也不太疼了,我早知道不会有什么大事,是卫生室的大夫想像得太过严重。

   休假结束了,料到东郊的工程也应该结束,就直接去了处里报到,果然,那条沥青路两天前就完工了。过了不几天,经文化考试我调离了工地,进入动力科汽车修理一班跟着师傅学修车,丢掉了镐头,拿起了扳手。修车比修路要轻松得多,有时一星期也没啥活干,没事就坐在凳子上看工具书。有时手里拿着本杂志看,车间主任看到后也会装着没看见,两个汽车修理班每个班包修七辆车,没活干说明修车修得好。汽车修理二班就很忙,包修的汽车三天两头拉回来修理,全班人马围住那辆车一起忙活,也没见车间主任表扬过他们。

   两年后,又经过文化考试,我进入财务科当了会计,但最快乐的还属当汽车修理工的那两年,那也是我参加工作之后看书最多的一段时期。至于在工地劳作的那段日子,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列晚霞中横穿马路的火车了,回想起来真的很美!由于太过梦幻,也曾怀疑过那个画面的真实性。直到有一天,我再次骑着车子去了那个地方,却没能找到那两条横穿马路的铁轨......这并没出乎我的意料,这些年,我越来越断定那应该是我中暑后的一场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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