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冰死后,在他的办公室桌子上,发现了几张叠的整齐的A4纸,封面上写着四个字。 我的交代。
下面,是白如冰的交代内容。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明天,就这这里把所有的的事情有个交代吧。
我是该死,但是我没有办法。人都有保护自己的天性。到这个份上了,反正横竖都是一死。
我不指望能活着,我是该死。
是王一毁了我的一切。
如果没有他,我的这些事情不会暴露,我也不会坐在这里写这个材料。
说实话,我也已经厌烦了那种违法犯罪的事情,本打算就此洗手的,现在可能说了你们也不信,不过无所谓了,一报还一报。
王一去找过李伟之后,我很快得到消息。知道是李伟这小子泄露了不少事情,我就安排人去找李伟,问他都给王一说了什么。我的人找到李伟以后,他态度很嚣张,完全不配合,什么都不说。我的人为制服他,就在楼上打了起来。李伟是自己不小心掉下楼去的,不是我的人在楼上杀的他,这一点你们可以查证。而且我也从来没跟他们说要让李伟死的话。现在他们都在押,你们可以问他们,我也可以和他们对质。
至于崔名扬的死,我交代。
在缉毒队的时候,崔名扬就多次向局领导反映说队里有严重违规违法的情况。我找他谈过多次,可他都听不进去。在他离职之后,我到省城约他,请他吃饭,希望他能手下留情,但说不通。他说他正在收集材料,要向省政法委举报我。我实在没有办法,那时候我已经提副局长了,如果他举报成功,我的一切都完了。大约五年前的12月。我打听到他回县城和同学聚会,我就安排人绑架了他,把他送到一个小旅馆里,然后我自己出面,本想吓唬吓唬他,但是没想到他的态度很强硬,说第二天他就要去省政法委举报我,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我见他这样,就把他打晕,然后背了出来,把他拉到了一个搅拌站,把他放进一台搅拌站的机器里,想着冻死他得了。我本想那个季节工地应该停工了,天气蛮冷的,那地方也算是在郊区,平时没什么人去。但谁知道过了几天我又路过那里看了一眼,那里的机器居然还在运转,他的身体是被碾碎了,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现在,随便吧。
下面说关于韩小红的事情。
因为韩小红透露的事情太多,严重威胁到了我。我就让人监听了她的所有打进打出的电话,想找机会让人警告她。那天,有人汇报说她要去边境派出所,我知道她的目的,无非是找她的同学徐磊密谈关于我的事情。我就让人开了一部车,又拿了套警服给那个人,在‘野狼谷’等她。到了那天下午,电话里说看到韩小红的车了,我就让他们按照原定计划动手。他们伪装了汽车抛锚的假象,向驾车过来的韩小红求救。对韩小红来说,将近零下30几度的情况下,面对汽车抛锚的同事求救,她没有理由不停车的。在她下车询问情况的时候,另一个人用木棍打昏了她,把她搬到车里,给她灌了不少白酒,然后把她背到了1、2公里左右的沟里,造成她酒后自杀的假象。拿走了韩小红的包,也开走了她的车。那个包里有韩小红的手机和配枪,他们回来以后,把东西都交给了我。韩小红就再也没有清醒过来。
最后,我还想说,我还想说,我知道有人更换了我抢的弹匣,她以为我不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弹匣发出的声音,该有多独特,多好听啊。
…………………………….
白如冰的案子,共逮捕了将近30多人,侦讯调查就用了四个多月时间。
四个月以后,省城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白如冰以及犯罪集团的行为已分别构成了: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受贿罪、徇私枉法罪、寻衅滋事罪、非法拘禁罪、强迫交易罪、诈骗罪、伪造企业印章罪、妨害作证罪、高利转贷罪、骗取贷款罪、故意伤害罪、故意杀人罪。白如冰犯罪情节属于特别严重,应从重处罚。白如冰利用公职身份和手中权力,网罗社会闲散人员、涉毒违法犯罪分子,逐渐发展成规模30余人的黑社会性质组织,在当地盘踞长达11年,一方面滥用手中权力笼络骨干分子,操控犯罪集团,同时为组织成员实施犯罪充当“保护伞”。该组织实施故意伤害致人死亡、故意杀人、贩卖运输毒品、开设赌场、非法拘禁等62起犯罪,造成2名被害人死亡、多名被害人受伤。其中亲手杀害了崔名扬。鉴于白如冰已死,就不再追究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1亿4300余万元,罚金4200万元。
省城,冬季的别墅花园里。
寒冷如刀,阳光也只是冰冷的旁观者,照在那晶莹剔透的冰花上。
每一片冰花都像是凝固的泪水,闪烁着短暂的光芒,映照出无法挽回的遗憾与悔恨。
崔名扬的父亲坐在轮椅上,面色苍白如纸,胸前的黑框相片仿佛是他唯一的寄托,代表着他那逝去的希望和生命的全部意义。
他的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随着儿子的死去而离开,只剩下一个活着的躯壳,默默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一身素衣的王可人推着轮椅,每一步都像是在撕裂她的心,她的脸上虽然平静,但眼中却透着压抑不住的悲伤与愤怒。她的美丽已经被时间和痛苦雕刻得更加深邃,如同一朵在寒风中绽放却无法凋零的花朵。
此刻,她推着丈夫的轮椅,向前走去,步伐沉稳而坚定。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她的心上,压抑着内心的汹涌波涛。
她的表情依然复杂,痛楚与回忆交织在一起,仿佛在内心深处不断重演那些未能挽救王一的瞬间。她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痛心,那是对失去王一的悲哀,也是对自己无力改变命运的绝望。然而,透过这层悲伤,还有一抹隐约的喜悦,那是为了最终的胜利而生的满足感,即使这份胜利来得如此沉重。
她的心中充满了对眼前这个瘫痪在轮椅上的丈夫的怜惜与无奈,面对命运的无情,她只能选择继续向前,背负着这一切,走向未来。远处城市的喧嚣显得那么遥远而虚幻,与这片寂静而冰冷的世界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整个世界好像都在嘲笑他们的痛苦,只有这片冰花,静静地陪伴着他们,诉说着那些再也无法说出口的哀伤与绝望。
在一个春天的凌晨,二道桥边上。
天已透亮,脚下鹅卵石的河滩显出带有紫色的清澈轮廓,能看清附近的石头和十几米以外的沙枣树。它使得戈壁变得美丽而又神秘,既有威胁,又富有鼓舞性。当光明照亮了蒙昧的虔诚之色时,世界变得更加可爱,就连这戈壁滩都会使人心醉和温暖!
徐磊和崔名艳一张一张点燃手里的纸,崔名艳穿着一套簇新的警服。
这里离城市不远,可以看到城市的高楼大厦。
迎着初升的太阳,面对城市的大楼,徐磊和崔名艳鞠了三次躬。
徐磊满眼是泪:“韩小红,我不能用语言表达我的悲痛,我要告诉你,那些黑恶势力,那些坏人,都已经被抓。你安息吧!崔名扬:你死前一身正气,是个好警察,死后化为钢筋混凝土,浇灌着这个城市的高楼大厦,依然守护着这个城市……”
徐磊的声音逐渐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他拉着崔名艳一起跪下,对着城市方向磕了三个头。
他们的眼泪如雨一样流下,在悲痛中无法自拔。
几乎在同时,南山山坡下的坟场。
两个穿黑衣的年轻女孩跪在一座新坟前,追忆悼念着一个人。
朴素的坟墓里埋葬着一个极其普通的人。在这个县城里,没有太多人知道他的名字,记得他做过什么,为什么而死,但人们能明显感觉到,城市将会有很大的变化。自然,没有人会想到,这些变化,与躺在坟墓里的人有什么关系。
一座坟墓,把活人和逝者阴阳相隔,人们在这里哀悼,是为了与逝者告别,也是为了亲人的悲伤。一座坟墓,标志着一个人生命的结束,一个人故事的终结。
这个人就是王一。
刮起的风,伴随着四处坟头上传来的哗哗声。
那是死去的人们在低语吗?
也或许,他们在向活人们发问:你们哀伤什么?
也或许,只有你内心能感受到和听到,这个声音会一直回旋在这寂静的坟地,让你和其他活着或死去的人们听到。
李曦曦和张甜甜没有大哭大嚎,也没有悲伤至极时的呜咽抽噎,因为她们知道王一不喜欢那样。她们只是静静地跪在那里,看着坟头上最为简单的四个字“王一之墓”,任凭泪水不停地流下。
这时,远处的车道上开来几辆车,缓缓而行,到了离王一坟头不远的地方停下。
下车的人们慢慢向这边走来,到了近前才看清是徐磊、崔名艳、董馨,还有一个气质儒雅的年轻人,估计是她的新婚丈夫。还有两个干部模样的人。徐磊的腋下夹着一块类似墓碑的东西。
到了坟头,一个干部模样的人把那块墓碑立在了坟头,大家这才看清,上边有六个大字“平民英雄王一”,落款是某某省人民政府。然后,他们退后到坟头十米左右的地方静静地注视着。
此刻,风不吹,草不动,小鸟不飞,
空气停滞,时间也似乎停止了。
徐磊接过墓碑,把它安放在王一的坟头。
他的手微微颤抖,但动作坚定,仿佛这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使命。
他轻声对身边的人说:“来,我们一起跪下,他值得我们跪。”
崔名艳毫不犹豫地跪下来,泪水无声地滑落。董馨也立刻跪了下来,身边的丈夫一度犹豫,但她拉着他,终于两人一起跪下,头深深地埋在胸前。
李曦曦和张甜甜终于忍不住内心巨大的悲伤,放声痛哭。
董馨满脸都是泪水,泣不成声。
李曦曦双手颤抖着抚摸那块墓碑,仿佛在抚慰逝去的灵魂。
她哽咽着喊出了那个熟悉的名字:“王一,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现在你有了,可是我永远失去了你!”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坟场中回荡,刺痛着每个人的心。众人听罢,无不痛哭失声,不能控制自己。
霎那间,阳光灿烂,天空变得碧蓝纯净。
他们沐浴在这世间普照大地的万丈光芒中,仿佛这一切的痛苦与牺牲,终于在这光芒中得到了回应和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