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東急就章（54）

東清鐵路在沙俄看來完全是自己的獨資企業，當然這個“獨資”中包括了法國及比利時等歐洲國家的資金，但那是沙俄政府所借之款項，所以其它的歐洲國家對東清鐵路的建築和運營並無插手之隙。因此沙俄遂可藉由此條鐵路的獨占所有權而強迫愚懦無知的滿清朝廷簽訂接續下來的多個不平等條約及合同，允許其享有各種滿清政府的法外特權，如利用鐵路運兵運械、隨意進出關東等，自此滿清北疆門戶洞開，關東地區成爲了沙俄的自留地，東清鐵路就是護地的帶刺籬笆。而沙俄進入關東的貨物受惠於免税或减免部分關税的優惠，同時也造成了滿清關稅收入的極大流失，這些都是從表面上可以直接看到的現象。這種種特權之中於滿清國家權益侵害最爲嚴重者，莫過於鐵路附屬地的管理統治權。沙俄根據“凡該公司之地段……由該公司一手經理”等條約文字中的“經理”一詞，硬行解釋成其對鐵路附屬地帶具有地方行政之權，亦就是將之視同於租界一般，這也就是後來“鐵路租界”一詞的來源。隨著東清鐵路的逐步完工通車，沙俄政府以東清鐵路工程管理公司為代理人，在關東進行著種種違法侵權的行為，遂造成中俄之间官民糾紛不斷。關於這一點咱們在後面再叙。

行筆至此，是很有些難度的，因爲那個時期在滿清統治之華夏大地上有著太多的事件同時發生，而所有這些事件都或多或少地互相有著因果及關聯。有些事件是複雜的、有些又是不從細微處著眼就非常容易被忽略其中的差異及曖昧性質。而更難於掌握的是以何種角度去重建歷史事實，這種重建是有限制的。我説的重建不是編造或有意添减，而是從哪個角度去展示事實和過程。有人以爲歷史學家是脱身事外的去研究歷史，所以他們是公正的。别人如何不知道，但至今我尚未見到有如此這般的人，因爲史學界的祖師爺太史公早已經把規距立下了。所以每當有人論及歷史事件時，實則在下筆之前，其傾向性已經確定了下來。比如西方列強打開滿清封閉的華夏門户是歷史的事實，但每個想表逹的人在書寫時就都有他們自己的切入點和立論。這個“打開”，你是著重於用“槍炮”，還是著重在事件一開始的“和平演變”、經過“頑固不化”、再到“蠻横無理”、最後以“戰爭解决”。同理，如何看待“打開”同樣也是非常有講究的。“西方列強”這個詞組在現代漢語中是具有貶義之詞，但用字的本身卻是中性且符合事實的。從“壞”的方面看，這些列強是帝國主義，它們侵略了滿清的屬地，瓜分華夏，在此一方向上進行下去，那就可以用民族主義去詮釋。若是從“好”的方面講，那列強們給華夏大地帶來了現代化，這個現代化包括思想、政治、經濟、工業、科技等，是全方位的。以現實的角度去思考，你認爲列強不來，華夏的人民仍生活在一如現今之非洲的落後地區狀态中，其統治者仍是愛新覺羅氏好呢，還是隨著時代的步伐前進的好呢？作爲一直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的漢人從古至今數度爲外族所統治，旣然在滿清時可以奉滿人爲主公，那爲什麽反而對同是外族的列強卻激起了如此強烈的敵意？還的那一邊高喊著要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和中國夢，一邊卻要死咬住馬克思列寧主義這個外來的極端主義不放松。如何去理解和展示這些明顯違背常識的行徑，那是非常有奥秘的。這些從點點滴滴、字裏行間都是可以看出寫作者的思想和立意的。因此只要看他們是如何下筆的，就可以看到他們之間是否爲一類還是有著顯著的區别或是截然相反的。在此我就不多加闡述，看官您自己去體會和思考，在此要提醒的是思考是最重要的歷史學習過程。

現在把當時相關的一些場景描述一下。在沙俄加緊東清鐵路的準備時，歐美列強已經形成並逹到了以鐵路爲主要瓜分華夏大地手段的高潮。當時關内的鐵路已經漸漸接近關外，與此同時華夏各處的開礦也風起雲湧。所謂的從關内建鐵路至關外，也就是指從北京至關外。不過要記住，旣使是在當時華夏土地上建鐵路已經不再是像早期那樣爲朝廷上下所反對，而且無論在民間及從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到各級官員都明瞭鐵路對國計民生有著極大的重要作用，但滿清皇室及貴族仍舊不許鐵路修進北京城，只能修至盧溝橋、豐臺及馬加堡，這些地點都在當時北京城的外墻之外，最近離外墻處尙有兩公里之遥。今天我們都知道滿清和民國時期連接關内關外的鐵路名稱爲京奉鐵路，但實際上京奉鐵路並非是一時所建成的，而是歷時多年，它最開始並不是設計的一整條鐵路，而是由多條短綫鐵路一段段地分别設計、建設而成，其中還包括了改建、改綫及翻建等衆多的工程。也就是京奉幹線鐵路並未有過整體地規劃，也未曾被設想過是一條完整的鐵路，它是被歷史的現實推動著一步步地拼裝改造成了最後的幹線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