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儿收到姥姥送她的一个简易卷发器,勇于实践的她开始每天晚上睡前卷发。但卷发器不甚好用,再加上她的头发又长又多,导致每次头发都会被缠住。靠着野蛮拽拉和好运气,尽管每次都能卷口脱险,然而,在卷发器上混,迟早都要还的—终于到了卷发器和头发撕扯不清,拽不出理更乱的巅峰对决……
注:图片是卷发器的使用说明及其理想模式
我看到晚上8点钟她的房间还亮着灯,就敲门进去,发现大女儿正坐在地上,卷发器和她右侧大片的头发已经合二为一。不得不佩服青春期的女儿,在她身上有一股罕见的沉稳劲儿—一边发狠地扯头发一边冷静地说“出了点事儿,我过会儿再睡。” 我内心哀嚎连连,这点事儿,可不是小事。趁她尝试各种拽法,我上网查怎么办,搜索结果很让人崩溃。不甘心地试了抹护发素和浸泡,然密室逃脱未果。我家壮汉凶蛮地掰断了卷发器的把柄,罪魁祸首虽被斩首,但仍阴魂不散地缠着咱娃的头发。天色已晚,我让女儿躺在床上,我坐在她床边的小地毯上,试着用牙签一小撮一小撮地挑头发。
女儿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是她坚持不剪短发的原因,也是我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倍加羡慕的宝贝。此处开始回忆—我是怎么知道我(曾经)头发多的呢?小的时候,我妈每次帮我洗头和扎头发的时候都很不耐烦,一边使劲抓挠一边说“这头发又厚又多,真麻烦!” 这让我以为(一直到有孩子以前)头发多不是个好事儿。小学六年级,这些“坏分子们”终于惹了大篓子。
我妈出差一个月,我爸医院工作忙,没人管的我当然一个月没扎头更没洗头。等我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我妈帮我洗头,只听她在我身后“嗷”的大叫一声 “长虱子啦!” 她的一声狮吼,并没有吓跑虱子,但引来了院子里的男女老少,大家啧啧有声,贡献各种灭虱土方。我妈先用篦(bi)子(一种极细的梳头工具)使劲梳,妄图把虱子梳下来,但只疼得孩子嗷嗷叫,头发刷刷掉,虱子默默跳。嫉虱如仇的我妈恨恨地拿出敌敌畏(一种流行于我国七八十年代的有机磷农药),往我头上抹。虱子死没死我不知道,但学医的我爸终于良心发现看不下去了,一虱两命,他怕担不起这个责任。杀红了眼的我妈拽着满头敌敌畏的我跑到理发店,立令理发师给我把头发全剃了。在那个时候,可能她忘了我是个女孩儿, 更忘了作为校舞蹈队一员的我马上要参加六一儿童节的表演。师傅遵旨下手,剃的时候,我闭着眼睛,感觉头发、虱子和我,终于同归于尽了。那天是我十二岁的生日,我的生日礼物就是领悟了什么叫做万法(发)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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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的女儿问我,“妈妈,如果头发弄不出来就要剪掉吗?” 我说“妈妈一边祷告一边给你弄,你看,已经有进展了。” 牙签折断十几根了,头发一丝一丝地被挑出来。马上要过十四岁生日的女儿突然说了一句“妈妈,你真美啊,好像一个天使。” 我忘了回应她了什么,但“万法皆空”的心仿佛被塞得鼓鼓囊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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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进展得不像希望的那么好。第二天一早,在女儿的要求下,还是忍痛割爱,剪掉了一些在卷发器上缠成死结的头发。洗好头,女儿满意地表示看不出来少了一些头发,我摸着起了泡的手指,觉得这个夜车开得值了。送她上学的路上,女儿提醒我 “妈妈,你别告诉姥姥卷发器的事儿好吧?我怕她内疚什么的。” “放心吧。守口如瓶。”我回应她道。回家后上网,我挑了一件不会缠住头发的卷发器做她十四岁生日的礼物。网购结束,喝一杯暖暖的大麦茶,竟然有大获全胜之感——十二岁的我没能保住的头发,在我十四岁女儿这儿找回来了。年少时就体会到“万法皆空“的我,走着走着发现,曾经的失去,都以另一种方式归来。此话不空。
谢谢大家,我是相信总有好事发生的博士老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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