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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改变啊,改变!

写下一些尘事,留下一点影子。也许世界都忘记了,至少自己还记得自己。(原创所有,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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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夏天回国在上海期间,一位初次见面的朋友说到现在的中国形势,从经济到社会,从饭店餐馆业的萧索到上海小笼包降价到疫情封锁期间年轻人以“我是我们家最后一代”拒绝打疫苗……我沉默着,不知该如何接话。

白纸运动你知道吧?他问。我知道。我答。

服务生出出进进地送菜,我们的对话就不停地自动停止。即使初次见面,当说到这些话题,我们之间就好像有了一种莫名的默契。即使沉默也仿佛流动着一种理解。他说当时上海一解封我们第一时间就出国去了,去呆了三个月。太压抑了。他说。服务生进来。房间里静无声息。服务生出去。我们也要(移民)出去了。真的太压抑了。他看着我又说了一遍。眼神里透射出那个非常时期的上海人所特有的痛苦。

他说你看新闻了么?现在X市的汽车撞人事件平均下来几乎一天一起了。这说明什么?你不觉得很可怕吗?可怕。当然很可怕。这种事件只会是开端。只会是开端。这个社会啊……这个社会......

凡儿爱儿后来一直说那顿上海特色的饭菜很好吃。我却没有吃饱。不过我在宴席上吃不饱是常事。与人对话比饭菜更吸引我。我虽然时常浏览国内的新闻,但那些新闻听起来总是遥远,不像真的。此时此刻有一个真正的上海人跟我谈起那时,我除了捧出耳朵静静听他再不能做别的。

后来他主动提出送我们去上海外滩的酒店。一路都是上海的繁华。路上再次说起那段特殊时期,他一边开车一边说,真的没想到,真的没想到,知道他们愚蠢没想到这么愚蠢,知道他们邪恶没想到这么邪恶,那段时间多少事儿啊,他们对待我们压根儿不像对待人!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可以猜测到他的表情。他跟我一样的年纪,一样的受过高等教育,我们经历过中国最好的时期,现在却走到了这个以前不能想象的另一个阶段。不,其实我已经远离中国了,中国在我心中仍停留在当年美好温情的形象。

北京的一位朋友跟我说,她现在教育孩子都是告诉他,出门在外,看到陌生人尤其底层的人,不要跟他们争执,要让着他们,因为你不知道他的内心里积累了多少对这个社会的不满和怒气,不要成为他发泄的出口。现在社会人的戾气太重了,你不知道怎么就会得罪他,让他对你报复。停了一停,她说,现在经济形势确实不好,贫富差距又太大了,有钱人很容易成为底层人的报复对象。她要把孩子送到国外来读书。

在另一个聚会上,一位朋友说,现在这个社会啊,卷得太厉害太厉害了。他一边说一边两手做着向内翻卷的动作。这样卷啊卷啊,再不采取果断措施会发生什么你知道吗?会真的凹陷下去……这个社会就会塌了。整个社会会塌了啊!他看着我,重重地加上最后一句。高压锅啊,卷得太厉害压力太大,大到极限不就爆炸了,就塌陷了嘛!他进一步解释道。他刚刚把孩子送到美国去。我是看了一个视频,就是看了一个视频,然后当即给我儿子打电话,去申请美国的学校去。他看着我说,我之前一直没有下定决心送他出去。他是律师,多年的律师,从第一线退了下来,开始研究哲学了。

现在没有人说真话。你明明知道真话是什么,但是就是不说。最初是不能说,后来就是不敢说,现在是说了也没用了……一位体制内的朋友这样说。这个国家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不改变呢?我问的问题很傻。他只是摇头,没有回答,也没有嘲笑我的幼稚。

那些可以改变中国的人都在做什么呢?他们发福了,他们的神情气质越来越有了官派,他们在忙着连接上层同层关系,他们在算计自己还会爬到哪个更高一点的位置……

忧国忧民的官员?没见到。

可是我爱中国,我一直想着有一天回到那里去。那是一片多好的河山啊,那是一国多么驯顺的人民,他们忍耐着忍耐着忍耐着……他们已经如此温顺了,如此温顺而发出呐喊,必是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但即使这样忍耐的极限处爆发的呐喊,依然被压制住了声音。

那是些多么美的声音,闪耀着希望之光,他们却扼杀了它们!

比如今天刚刚看到的新闻,那个年仅十几岁的少年发出的质问:“学校有钱建安娜草堂,没钱修宿舍?”如此勇敢的孩子的发问,不单没有人解答,甚至被几个成年人众目睽睽押送离开会场……真是让人看得瞠目结舌!

我们甚至保护不了一个敢于发问的孩子了么?这是怎么了,我的中国,我的人民?

那些遭受同样待遇却只是在看着他们的同学朋友被押送出去的孩子们在想什么?那些在主席台上以为人师表的样子端坐着的老师在想什么?那些所有所有在网路上看到这个新闻的中国人有权的没权的有钱的没钱的年老的年少的男的女的都在想什么?

多么可怕的沉默,多么可怕的温顺啊!

悲哀,我只能感到深深的悲哀。当理性的怀抱着期待与希望去呐喊的嘴巴被权威动用权力和暴力捂住以后会发生什么?

——行为的反抗。

眼下一次次越来越严重的流血事件正在论证这个再浅显不过的逻辑。

所有自下而上的反抗都是充满动荡不安的。而现在还有希望从上而下地改变。

快改变啊,改变,我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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