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七,三个七你胀颠什么?”王海柱用他那对小眼睛斜了一眼桌对面的岗子,左手捏着一副牌,右手从牌里抽出三张10,啪地摔到桌上。“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喵!”
出了心中一口恶气,还没仔细欣赏一下对面那小子的衰样,兜里的手机响了。今晚的王海柱上身穿了件敞怀的薄夹克,露出里面的方格子毛背心,凸起的肚子几乎将腹部的几个格子扯成圆形。
不耐烦地掏出手机,一看是太太打来的,更不耐烦了。“什么事快说,我忙……吃不吃饭,谁知道吃不吃饭,汤煲好了就先在锅里头焖着,等我回家你再给我热不就行了……几点回家?我哪知道几点回家?我这跟朋友打牌,你别没事啰嗦个没完好吧?行行就这样就这样!”
挂掉电话,嘴里还骂骂咧咧的,“现在这些婆娘,一个个都惯得不行,爷儿们的事也管……来来来,该谁了?”
一帮人又噼里啪啦地甩起了牌。大冬天的,老屋里没有中央供暖设施,全靠地上摆的一个电热炉,一圈圈铁丝就跟牌友们的脸色一样早已烧得彤红。谁知没过几分钟,海柱的手机又响了。
“怎么了这又怎么了?”海柱这回火了,“要买个包?早就跟你说了,想买什么你就买,怎么我每个月给你的零花钱不够用怎么的?别再拿这种屁事来烦我,听见了吧?”
到了晚上10:30左右,海柱看了眼表,“行,那我先走了,明天早班。”
其余几个扫兴地拍桌子,海柱听而不闻。站起身的时候,硕大的屁股几乎把椅子给带起来。
下楼来到街上,一袭凛冽的夜风像扇过来的一记耳光。海柱抬胳膊招呼计程车。岗子住的公寓楼虽然破旧,却是青岛市南区的繁忙地段,一分钟不到便坐进车里。这一带为山地地形,上上下下,九转回肠。说来都不信,本地人海柱到现在都还不会骑自行车,它就没这个条件嘛!
十分钟之后,计程车眼看到家,海柱让提前停下,付钱下车。路边是他常去的小卖部,买了瓶珍珠奶茶,结账的时候目光扫过柜台上单枝售卖的玫瑰,又挑了只不算破败的出来。一手捏花,一手捧奶茶,快步穿过寒风,进了自家公寓楼的大门。从电梯里出来后,正要掏钥匙开门,手机响了,是岗子打来的。
“啥?我忘拿手套了?嗨!压根儿不记得了。明天你家什么时候方便,我过去拿?……好好,先这样。”
匆忙挂掉电话,开门进屋,轻手轻脚地蹬掉皮鞋,换上拖鞋,将外衣挂到衣架上。探头进客厅里,见太太已经洗完澡,坐在沙发上看杂志。还行吧,那对丹凤眼的形状还正常。她生气的时候眼角会下耷。
大肥猫躬着腰走过去,先把奶茶塞进太太手里。“泡脚了没有?我去端洗脚水。”
太太瞄了一眼他手中的花,没说话。海柱走进厨房,倒没有立即装热水,先得找瓶子把花插进去吧?随后将毛巾搭在自己脖子上,端着一盆热水回到客厅。他这套房子没那么老,有集体供暖,冬天不怎么冷。
等太太泡上脚,脖子上挂着毛巾的海柱再绕到沙发背后,给太太捏肩。“老婆,你看你让我在朋友面前那么有面子,我、我怎么报答你好唻?嘿嘿……打算买个什么样的包?明天我陪你去买。”
“已经下单了,”太太终于开口,放下手中的杂志。“刚才我看电视剧,女主年轻的时候,男人对她也还行。后来她老了,男人就看上了别的女人。你会不会也这样?”
海柱停止手中的活儿,回到沙发前面,郑重其事地说:“你这句话里有两个错误!其一,你哪会老呢?永远都是21岁,那叫Forever21! 其二,在我眼里,世界上就你一个女的,其他人不是爷们就是女汉子……”
“嘘——”太太示意他噤声,“你听,这什么声音啊?”
海柱屏住呼吸。诶,对呀,这哪来的怪声?声音很微弱,呲呲啦啦叽叽咕咕的,这是家里闹了老鼠么?循声往门的方向走,发现声音是从他刚刚脱下来的那件大衣口袋里发出的。海柱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掏出手机。
我嘀妈呀!刚才岗子打来的那个电话怎么一直都没掐,还用了免提?他记得自己把通话按断了呀?可能太急着进门,没按准?
“喂,喂岗子,这怎么回事?”海柱不客气地问。
电话那边的几个人好不容易止住笑。“我、我刚才忙着出牌,”岗子说,“没挂电话,我想你反正会挂的。哈哈哈……”
海柱的脸迅速变换了几种颜色,语无伦次地冲手机说:“我那、我不什么,刚才一个人在家嘛,在看电视剧。”
却见沙发上的太太朝着他抛来一个妩媚的笑,“老——公——我回来了!你今天累不累?”
海柱也笑了,眼睛笑得比困猫的瞳孔还细。“岗子,不聊了,我老婆回家了。明天我去找你拿手套。”
说完挂断手机,摘下脖子上的毛巾,去给老婆擦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