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沉眠满洲国:第二十四章(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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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沉眠满洲国:第二十四章(3-4)

第三节:

小球子的乳名,是从南玄三的绰号叫起来的,也就是球球蛋蛋和瘦小的意思。特别是脑袋太小,作为南玄三的主要特征,也是被叫做球子的主要依据。

温林的于球子和万老三这次被排除抢枪的同案犯,固然有南玄三不想捞不着钱还杀人过多的本意,多少也有于球子的外号和他相同,有弄死了也不吉利的潜意识。如果俩人必须死一个,那也是万老三。

当时看到名字,南玄化就认定了,这就是他离家出走失散了的弟弟。唯恐再有差错,调出南玄三在警务司存档的原始登记表和调查资料,南玄化确认这是弟弟无疑,勾出心中多少年的离别之痛,不禁趴在桌子上痛哭起来。

南玄化当即把情况向科长做了报告,说明家中情况。但他公务在身,无法脱离职位外出。

既恐惧当年离家出走的南玄三,再次莫名其妙的不辞而别,又不便安排他人,陪他同行来新京。

一个刑事警察,如果不是被押送,太容易逃脱了。尽管南玄化还不知道他弟弟,更有异于常人的兔脱本领。便以警务司警务科、人事科的名义,电令南玄三来新京领受任务。科长也很心细,告诫南玄化:一旦认错人,把复合后的材料密封,让来人带回,避免发出的公文,引发不必要麻烦。

南玄三只对南玄化说了从关东州去呼兰投奔石得山的第二十二旅前,曾悄悄的回过家一趟:家里原来的那一大片房子,都成了铁路宿舍的砖瓦房。自己在外多年,混得一事无成,也就没好意思寻找街坊,特意找了两个不认识他的人打听,得知父亲已经死了一年多,家里已经没人了。找到父亲的墓地,上了一次坟,祭拜了好像是少了一份欠债。两个姐姐嫁的都是铁路上的,听说一个是搬到了海参崴(符拉迪沃斯托克),一个好像是进到了关里,住在郑县。

和哥哥南玄化,自然也不能提离开抹灰师傅以后的事情,当然就更不能提吉林省的汪清。

哥俩相认都哭得像泪人一样,好在关着门,又都尽量压低声音,才没被人事科的同事听见哭声。南玄三坚决谢绝了哥哥的挽留,执意回到了站前的小旅社。第二天南玄化特意请了一天假,把南玄三接进了大和旅馆。午间哥俩痛痛快快的喝了个一醉方休,都已过而立之年,都珍惜相聚的来之不易,自然只是浅醉,稍事休息便又精神抖擞。

瞻前顾后的很多事情,都要相互叮嘱和交待。各自都有自己的见解,更要叮嘱对方小心。南玄化告诉南玄三:父亲死于酗酒,是南玄三离家的第四年。朝日混血的大姐夫朴正光,是苏俄的布尔什维克的间谍。民国十六年张作霖查抄苏联驻华使馆,从往返电报和相关文件上,确定他是共产国际在南满情报系统的小头目,并且还是朝鲜共产党的一个不小的大头目。可他早在五年前,就带着大姐去江城。当年还在新京,翻找了他足有大半年。

被东北政府通缉后,朴正光就再没了消息,可能潜逃到苏俄,在那面活的应该不会太差。

二姐先去了郑县,听说是又去了上海。别看二姐夫杨庆澍人高马大的像是挺聪明,还读过二年中学,都可能是受到了大姐夫策动的蛊惑。中国的儒学不过是文化传承,佛教和道教本来就空洞,真正研究明白的更是寥寥无几。在民间世俗的传播,就完全成为了愚昧和迷信的糟粕,骗钱都不很灵光。没有信仰的中国人,最容易冲动和被教化,也是最容易被共产主义忽悠的。

两个姐姐现在失去了联系,这样目前是最好,他和南玄三的身份,都不适合与他们接触。等到局势都稳定了,满洲国或许和苏俄能够友好往来,就盼着到那时,姐弟再阖家团圆吧!

南玄化希望南玄三能来新京,这里的环境能安宁许多,不会像北满那面,混乱和危险交织。早晨向科长请假时,科长主动提出,能把南玄三调到新京的警署,或者去周边省的警务厅。免得在县里,义勇军和胡子闹腾的太厉害,落在他们手上没好,一概都会被当汉奸问罪惩治。

南玄三惦记着罗英爱,但罗英爱的身份特殊,又是个结过婚的女人,就没和哥哥提及起。

罗英爱半年多还不见怀上,苗掌柜和胡郎中也都说没见好,她心里开始忐忑不安,加倍的陪着小心,生怕哪天南玄三会把她娘俩给扫地出门。南玄三开头还有些失落,搬到新家就不让罗英爱再服药了。罗英爱坚持不弃,他还抱怨:死苦死苦满屋子中药汤子味。他倒是想开了,很真诚的宽慰着罗英爱:我现在每天都在作孽作死,又赶上兵荒马乱的,明天都不知道咋回事,养活出来一个也多份累赘,我死了撇下你们更遭罪。等我带你们去关东州,再。

南玄化一再叮嘱南玄三,一旦结婚特别生下了孩子,就马上离开温林。孩子必须读书还要留洋,才能光宗耀祖。南家的出身太低,不是满洲建国,在中国都要低人一等,必须得有出息。

南玄三想早点离开回到温林去,不愿见到嫂子狗眼看人低的那副嘴脸,也不想给孩子们更多的时间,制造出更多的亲情裂痕。孩子不懂事,但染上啥毛病就带一辈子,这一点南玄三是深有体会的。

不想让循规蹈矩的哥哥,从今以后跟着自己添麻烦,便和南玄化说得很直白:他就喜欢打打杀杀的环境,在温林也熟了,一切都得等他捞够了钱再说:天下大乱的时候,多份牵挂就是多份罗乱。南家传宗接代都得靠你,你这里也很安稳,不能自找麻烦惹祸上身。 拿出随身带来的27根金条,都强行塞给了南玄化:打今个起,你别再管我,就当没找着我,更别让温林那面知道这层关系。那边山高皇帝远,是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做事就不可能让大家都乐呵。你在上面可能知道,下面的警察都惹出过什么大祸了,但这些玩艺真正都是什么德行,你们知道的可能还是些皮毛。还是由着我单枪匹马的自己闹腾够了,再到新京来找你。那时最好没人能知道我在哪,就得先是想不到我能去哪。真的把仇家都给引过来了,哪还有你我兄弟的天伦之乐了?!

南玄三和哥哥在大和旅馆呆了两天,就带着晋升警官的复核材料,乘火车直接回了鹤城。

南玄化顶头上司的人事科科长,也为南玄化高兴,还埋怨南玄化,没安排时间,让他给南玄三摆顿酒,失散多年的团圆来之不易,兄弟自然珍惜,但更应该庆贺,也要感激苍天有眼。

科长觉得当大哥的没尽到力,便自己打电话给黑龙江省警察厅:警务司同仁的弟弟,在温林警务科。

省警察厅自然转话给温慧池,要求对南玄三尽量予以关照。温慧池想都不用想,这肯定就不会是南玄三的主意,那不就是等于在告诉自己:咱哥们还不够瓷实,没办法才托人再带句话!

南玄化次年又追随谷次亨,到安东省(省府:通化市)任教育厅科长,又调回新京民政部任科长。南玄三对这些浑然不知。他甚至不想记住南玄化的存在,忘掉了一切才会少有烦恼。

第四节:

温林地处松嫩平原北部,双阳河、乌裕尔河流经,造成大面积水面和沼泽地,境内主要为草甸化和沼泽化平原,交通极为困难。道路除了官道,村镇到各个城镇,几乎不能走小道。冬季过后冰雪融化,甸子上到处是沼泽,哪不小心,指不定就能把人陷进去。

冬季大雪覆盖,到处是超过2米的深坑,野猪打盹忘了绕道陷进去,爬上来都困难。

零星武装藏身很困难,只能隐匿在民间。不成规模的小股武装,不用关东军和满洲国军,一旦被想立功的警察或者实力稍强的山林队等民间武装发现,都很容易将其消灭。没有立足之地,各路凡是为日满所不能容忍的武装,则移往牡丹江和佳木斯一带。

温林距离江城280公里,距离鹤城80公里,是鹤城至江城的必经之路,又是通往满洲里、黑河、绥化、苏联的交通要道,关东军不可能让这一带的抗日武装存在。九一八刚过,温林周边本来就有多股抗日的义勇军武装,但很快就被剿灭和驱离。还没等彻底安稳,张甲洲和赵尚志率领的巴彦抗日游击队,又闹哄得人心惶惶的不得安宁。马占山再叛,也闹哄了一段。等到金植从警的大同元年冬天,温林周边的抗日武装和具有规模的胡子,就基本都消声灭迹了,比九一八前还安静。

金植苦尽甘来,像是命中注定,能过上几年消停当大爷的日子。

金植没事就是猫在袁家大院。成功每隔十天八天,都要去袁家大院一次,基本都是鹤城警务厅方面任务布置转达,鹤城警务厅找金植几次找不到,现在已经习惯,有事就都通过成功转达了,但没有涉及特务科的特殊工作内容。为日后自我保护的考虑,也为能给金植积累些工作业绩,涉及反满抗日,或有违王道乐土,五族协和的敏感案件,特别是关系到日本开拓团的,成功处理完毕后,都会找金植共同签署。尽管案件很少,金植还是不耐烦,干脆把名章都交给了成功,你就看着整吧,别总让我请你才能过来,能不能有几次不请自到,主动来陪哥哥喝酒:你这也就是被大哥讹上了,替大哥干活就倒霉,弄完了的告诉我一声结果,免得回到鹤城警务厅,杉田和平仓问我都递不上报单。

分钱你有顾虑,这个大哥明白,亲兄弟明算账不假,也别弄得太小家子气,不像是哥们了,大钱还值得兄弟你算把帐,小钱把我那份给我就行了。大哥就一个意思,不管你咋办我都认帐。金植是要让成功相信,他对成功所作所为都认可:出事大哥顶着。

金植帐算的很精明:成功是杉田和温慧池都信得着的红人,在警务厅面子要比他大。山高皇帝远的,惹出点小篓子可能,但不会反满抗日。日本人小心眼谁都不放心,自己已有大功垫在屁股底下,凡是粘粑上反满抗日嫌疑的,出面给成功化了,互惠互利还肝胆相照了。自己在温林要仰仗成功,而给成功担点责任顶顶缸,不仅是单纯的礼尚往来的你尊我敬,更是让温慧池和杉田,甚至包括所有警官看到:跟他金植作哥们不缺心眼!

温林地面的黑道,都臣服在了袁傻子门下。挨顿哑巴豆的暴打,倒也算是值得了。

结果等于温林被一统:肯拿钱孝敬,可以抢大老坏的生意,也可以卖给封则达大烟。

弟兄们各自在各自的地盘,干着自己专业的营生。按时把供奉交纳给袁傻子,还都很守规矩,尽管收入不太多,但这样的感觉非常好。袁鹤财也得按照黑道的规矩,不好有事没事的各处骚扰,闲暇本该到旅社和客栈转悠。敲诈外地路过的客商,这是既不挡别人财路,又能快速致富的来钱道之一。可温泉旅社是窝窝头家的,于铁铮倒是没哑巴豆凶,也不敢随便撩扯儿。贺家客栈不说是哑巴豆和南玄三的卧子,成功现在住在贺家客栈的后院,路过都不敢打喷嚏。到那找财神爷,等于是去找阎王爷。

袁鹤财往西城门奔杨记肉铺走去,想去买二斤肉,借机和卖肉的老板娘刘友芬扯会犊子。那老娘们亲自抄刀砍肉,一砍起肉来,胸前的两块大肉直摇晃。大嫂的那两块肉倒比她大,但像两个死狗崽子趴在前胸,就没刘友芬的活分。

运气真还不错,就见一个买卖人打扮的陌生面孔,从去县政府的西二条北巷出来,刚走到东西大街的街面上,右拐向东在书店门口和他目光相接的时候,赶紧要把帽子往下压,连夹在腋下的报纸都掉地上了。或是没发觉,也或是着急顾不上,掉头就加快脚步,往西奔城门走了。袁鹤财追上去,在苗家药铺对面的杨记肉铺门前,把那人一把就给拽倒了。不由分说的上去就先踢了两脚,然后就薅着脖领子,拽进杨记肉铺院里。院里只有刘友芬一个人,被袁鹤财给吓了一跳。

袁鹤财连踢带打的一吓唬,瞎猫碰上来个死耗子,原来是逮到一个要往山里贩卖西药的。

这人是从江城过来的,自报姓韦,其实他还真是中共在江城的地下党员,领导着一个三人的小组,以开货栈经商作为掩护,是王建伍手下的一个联络站。前两天联络站刚被破获了,手下一个被抓,另一个拒捕被打死。在江城当作据点的货栈就暴露了,事发当天得到了王建伍的指令,安置好家属,迅速取道至鹤城后,再乘火车奔黑河,越境进入苏联,向共产国际远东局报到。火车上盘查非常严格,刚好江城和鹤城,开春后同时开通了到温林的长途客车。

韦掌柜如惊弓之鸟,缺乏逃亡经验,遇见警察就麻爪,成全了只会勒大脖子的袁鹤财。

成功亲自审问了一下,便签批了收押的手续,让于铁铮派人送到看守所给羁押起来。满洲省委三天后,通过韦掌柜的从温林给家里的来信,才得到了韦掌柜被捕的消息。

收了韦掌柜家人送来的大礼,霍海仁得了笔意外之财,当然要效劳。其实还有个不得已,韦掌柜转手的包括西药在内的控制物资,大多都是霍海仁提供的货源。这又是他背着河田商行,自己私下做的生意。成功给他打开了通道,不到两个月他又走了两次货,买家都是韦掌柜的关系,虽然没有第一次那么大的量,但两次加一块也挣了近百根金条。

王建伍判断,霍海仁会利用岩岗在宪兵队的关系,肯定能把韦掌柜的捞出来。便暗中指使韦掌柜的家眷,拿钱去求霍海仁。霍海仁是最不愿意为这类事找成功的,掉脚了再往外捞,风险是最大的,他不想连累了哥们。但自己和韦掌柜的拴在一起,只能咬着牙冒把风险。

成功并不知道韦掌柜就是中共的人,反正贩私也是和日本人捣乱的,都没必要难为。关进去就没再审再问,还允许韦掌柜的给家里捎信,明着和金植可以说是让家里送钱来,实际也是给机会等着有人来营救。等他家里来人了,再和金植商量。

罗昌城带来了霍海仁的亲笔信,成功就在金植面前有了个很正当的借口。霍海仁很聪明,一封信冠冕堂皇:韦掌柜是生意伙伴还是朋友,尽量帮忙花钱赎人。事成之后回到江城,所有的馆子随便挑吃三天。

另一封信更为简短:如果有麻烦哪怕是后患都千万别管,尽量拖延时间把人扣在温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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