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门秘笈 （十八）

幺娜被劫

  “开船喽！”随着船公的吆喝，岸边的人陆陆续续地朝船上走去。

  阿吉听幺娜说万吉在大津与半斋见面后去了江户，一直吊着的心放了下来，跟幺娜匆匆道别后上了渡船。

  “小姐，您赶紧在这里藏起来！”

  “为什么呀？”

  “咱们在这儿已经等过了好几次渡船了，不管是船工还是渡河的客人看咱们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那位弦之丞大人到底能不能来呢？”

  “是啊，天色都这么晚了。男人们都这样，得了便宜就卖乖。估计是弦之丞大人故意让咱们等着，吊咱们的胃口。”

  “若只是吊胃口倒也罢了。莫非弦之丞大人嫌弃我有病，不喜欢我？”

  “小姐，您得沉住气，千万别动气！”

  “天都黑了，阿藤，这可怎么好呢？”

  “这个弦之丞大人真是可恨！我再去平贺先生那里一趟，看看弦之丞大人是否还在那里？”

  “那，你快去快回……！”幺娜话音还没落，阿藤就迈着碎步，朝河边走去。

  突然，从一堆石头后面冲出一人，朝阿藤撞了过去。

  “啊！”随着幺娜的一声惊叫，阿藤浑身软塌塌的，被那人夹在腋下，超河边走去。幺娜尖声叫着：“阿藤！阿藤！”朝河边跑去，没跑出几步，只听见“扑通”一声，阿藤被丢尽了河里，溅起的河水像雨点般飞洒到岸上。

  “救人啊！救人啊！有人落水了！”幺娜拼出全身力气尖声喊叫，没喊几声，就被一张大手捂住了嘴，随后身子也被紧紧抱住。幺娜越是挣扎，抱着她的力道就越强。黄昏时刻，九条堤上看不见一个人影。

  “幺娜小姐，莫要声张！请放宽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啊，听声音，莫非是启之助大人？……”

  “是我。幺娜小姐，你还是安安静静的为好，免得我刀光见血。宅助，你在堤上守着，如有什么动向，马上告诉我！”

  “启之助大人，我不逃就是。您松开些，我喘不过气来！”

  “哦，我差点忘了，你患的是痨病，胸口受不了压力。抱歉抱歉！我对你一心思念，倾心爱慕，别无恶意！”

  “您再怎么样也不能把阿藤丢进河里。阿藤并无罪过。您太狠毒了！”

  “幺娜小姐莫怪。我马上就要回阿波国去，之前跟你提过一起回国，左等右等也没回信儿。上天保佑，刚好今天在此撞见，总算让我了却了心愿！”

  “您、您要怎样？”

  “你心里清楚我要怎样！”

  “难不成您要把我掳到阿波国去？”

  “不是掳，是请！请你去阿波国。再过几天，太守就要启程回国。我得想什么法子把你藏到船上……”

  森启之助一松手，幺娜的身子像棉花一样堆在了地上。森启之助吓了一跳，俯下身去察看幺娜。幺娜呼吸急促，后背起伏不定，刚才苍白的脸上忽然泛起红潮，一直红到耳根，好像一针扎下去就能喷出鲜血。

  “我要带你去阿波国，也不光是爱慕。你的这个痨病，到了温暖湿润的阿波国，比吃什么药都会好得快。所以我才下定决心，要带你走的。”

  幺娜默然不语。

  “幺娜小姐，你想清楚了吗？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启之助大人……”

  “嗯？想明白了？”

  “我还是不想去阿波国。”

  “你觉得鸣门海峡的漩涡可怕？没闯过的当然觉得害怕。其实这跟爱恋一样，闯过去就苦尽甘来。更何况咱们乘的船那是千石船，鸣门海峡的漩涡根本不在话下，一夜之内就到了对岸，你就放宽心吧！”

  “不是因为害怕漩涡，是不想去！”

  “什么？”森启之助脸上一变，厉声喝道：“你说什么都不愿意跟我去吗？怎么说，你早就是这么想的来？既然不愿意，为何迟迟不告诉我？不跟我说个清楚？”

  “请您原谅！……您是川长的贵客，我一个小女子怎敢态度不恭，怎敢得罪您呢？”

  “闭嘴！说什么贵客？如此说来，你跟春楼的卖笑女也没什么两样，想把我启之助玩弄在股掌之中？好！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就是五花大绑也要把你绑去阿波国！”

  “大人，您怎么能这样？……”

  “哼！你甭想逃！宅助，宅助！过来，搭把手！”

  幺娜的口中传出一声裂帛般的悲鸣，随后就被手巾塞住了嘴，发不出声音了。

  起风了。河中的三角洲、对岸的四贯岛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芦苇发出萧萧的颤抖声。

  森启之助夹着幺娜一路小跑，幺娜早已失去了挣扎的力气，苍白的双手软软地垂着……。

  下了九条堤，穿过一片农田，重又折到河边。那里停泊着一叶小舟。森启之助说道：“宅助，你来把幺娜小姐背到船上去！小心！别掉到河里去！”

  “好嘞，主人！幺娜小姐怎么这么轻？像个人偶似的。”

  森启之助先跳上船，踩住船头。宅助背着幺娜，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船上。二人摇动船桨，从芦苇中划出。

  “主人，咱们去哪里？去长屋？”

  “不去。”

  “那，去船仓码头？”

  “也不去。去水门！”

  “水门？那里可是有人把守呢。再说，幺娜小姐是个大活人，万一被人发现，可就麻烦了。”

  “嗯，可是下府邸也带不进去，这可怎么办？”

  “为了一个女子，弄得家系断绝，可不划算呢。”

  “我就是要争这口气，说什么也要把她带到阿波去！你想想，可有什么去处？”

  “那，就去六间房吧？”

  “六间房？那不是在船仓码头里吗？那里可是有围墙，进不去的。”

  宅助嘿嘿一笑，说道：“不瞒您说，围墙有个缺口，在下和船仓码头的伙计们经常从那个缺口进进出出，偶尔去外面玩耍。”

  “好！就去那里！”

  宅助来了精神，用力摇桨，沿着河中的三角洲往右划去。

  这一切都被躲在河边芦苇里的一个人看在眼里。原来是法月弦之丞。他从平贺源内家出来，本想不去赴幺娜之约，一走了之，但走到半路，忽然想到万一幺娜一直等下去会有不妥，转向渡口方向，想要面见幺娜，表明自己的态度。却不巧撞见了森启之助主仆二人推阿藤下水、掳走幺娜的一幕。法月弦之丞见森启之助对幺娜并无害意，也就不急着出手相助，想要看个究竟。森启之助主仆二人的对话也都被弦之丞听了个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