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安德烈的首次亞洲行

靜心如水 怡然自得 清風匝地 花開花落
打印 被阅读次数


@安德烈對香港的道路施工頗有興趣。 



@在廣州,安德烈與我的母親。 



@安德烈在桂林。

1999年11月,我與安德烈一起回到香港,然後再到廣州和桂林,這是安德烈的第一次踏足亞洲,記得行前他激動得幾乎不能相信他居然要去中國了。之所以選擇這三個地方,是因我的母親及哥姐當年分別居住在這三個城市,此行目的也是請他們見見安德烈,當時我已跟安德烈交往一年多,對他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而我們彼此的感情也發展得相當平穩。

       第一站香港,那是我曾經住了17年的地方,感覺上就是我的第二故鄉,1996年年底我移民至加拿大,暌違三年的香港,在我的眼裏熟悉之中又顯得陌生,我們下榻在九龍的一家酒店,就在我再熟悉不過的彌敦道上,依舊車來人往,好不熱鬧。我已經想好怎樣為安德烈展示香港之美,於是,顧不上倒時差,第二天便帶他搭地鐵到尖沙咀,然後搭天星小輪(輪渡)到對岸的港島,雖然船内設施稍顯老舊,但望出去的景色卻是迷人的,安德烈簡直陶醉其中,手持相機不停拍照,對岸港島依山而建的高樓大廈魚鱗櫛比,船至岸邊,更顯出一個現代都市的多元與昌盛。

       上岸後,我帶安德烈搭乘小巴,沿著車道向太平山頂進發。這對安德烈又是一個新體驗,山路崎嶇陡峭,小巴司機熟練地駛過一個接一個的彎道,路窄得只能容一上一下的車子行走,車窗外的綠植幾乎伸手可觸,安德烈驚詫地感嘆道“這條路修起來也是非常不容易的”,他是工程師,思路總是從建造方面考慮。飽覽了太平山頂的無敵美景之後,我們沿原路下山,小巴行駛在斜度45度的路下山,更顯其險峻,給了安德烈難忘印象。

        下車之後我們在香港街道閑逛,又一個令安德烈驚訝的街邊常見棚架,引起他的極大興趣,那是香港建造高樓時,外墻所搭建的竹製棚架,以他做過多年工程師的經驗而言,無論是歐洲還是加拿大,安德烈從未見過用竹子搭建棚架,他駐足在那個建築工地看了又看,還用手觸摸那海碗般粗的竹子,頻說“不可置信”,又研究一番竹與竹之間的連接處用的什麽材料,我告訴他那是竹皮,與竹子一樣堅韌,安德烈大開眼界。

        香港雖彈丸之地,但其建築卻不容小覷,走在香港街頭,幾乎整年都會遇到各種施工現場,因此,安德烈首次來港,彷佛就是來巡視其建造業的。我走在街上,眼睛看到的只是有啥新店鋪,安德烈則每到一處建築工地都要停步,尤其是挖掘地下溝渠及管道的,更能引起他的好奇,甚至詢問施工的工人做的是污水渠還是供水渠,用直徑多大的管道,用什麽材料,等等。這就是安德烈,對於他的工程師專業,不論走到哪裏,他都懷抱著極大熱情和興趣。

         安德烈大力贊揚香港街道施工現場,儘管街道不寬,但他們只占用有限的路面,不會影響交通,反觀加拿大,一旦施工便封掉整條道路,行人與車子均需繞道而行,而且一封少則一個月,多則幾年。直到我們回到溫哥華很久了,他依然時常提起,認爲香港施工經驗應該推廣到加拿大來。

         我的大姐在香港,大約常年作教師之故,頤指氣使是她的性格特徵,在飛往香港的班機上,我好心提醒安德烈,猶如先注射一劑預防針,以防見面時措手不及。安德烈笑説“所有當老師的都有這毛病,我有心理准備,沒問題”。那天,我們晚上抵達香港,出海關、取行李、搭出租車,相擾一番九點多才至酒店。大姐已在酒店大堂等候多時,見到我們先投訴“我都等你們半天了,怎麽這麽晚才到”。辦完手續,三人一起先到房間。

       酒店房間面積很小,我們只能坐在床邊,安德烈趕快從行李裏面找出帶給大姐的禮物----一盒巧克力,并説明“這是法國的”,因她職業為法文教師之故,故安德烈特選此物,不料,大姐將巧克力盒如抛球一般扔回給安德烈,說“這根本就不是法國的”,安德烈不動聲色,重新拿回那盒巧克力,並指著上面的字樣解釋道“你看,Made in France”,隨即再親手送給大姐。

        我在旁邊幾乎要笑出聲來,果真不出我所料,幸好我給安德烈打了預防針。另方面,我也真是佩服安德烈的紳士風度,不僅當時沒有情緒上的任何波動,事後也不曾有任何議論,多年後我當笑話提起此事,他竟然說不記得有這事了。

       在香港短短幾天,我們還去拜訪了梁州田先生,他是前香港盲人促進會總幹事,也曾得到香港傑出青年的稱號,我離開香港之前曾與他合作過,他也是盲人使用電腦發明人之一。此外,也拜訪了【開放雜志】總編輯金鐘先生,得知安德烈是1968年因【布拉格之春】逃出捷克斯洛伐克,我們相談甚歡。

**********

      那年, 我們搭直通車到廣州,母親本是香港居民,那時正與在廣州工作的哥哥一家生活在一起。母親是基督徒,她其實並不同意我和安德烈的交往,只因他是猶太人,母親認爲猶太人是有罪的,她質問我爲何不找基督徒為男友?我回答:

       “我想找的是一個好人,而不是哪一個宗教的人,莫非從基督教堂裏面走出來的男性基督徒,都是可以信賴和依托的嗎?安德烈是猶太人不錯,但那是因他的祖輩都是猶太人,他本身並不是猶太教的信奉者,而且,最重要的是安德烈是可以絕對信任的好人。至於猶太人有罪論,我不明白這些宗教上的説辭,不過,那兩千多年前發生的宗教紛爭,難道要出生於20世紀的安德烈負責嗎?”

        母親認爲我强詞奪理,卻也找不出反對的理由,實際上,她在香港我在加拿大,地理上的距離,令她有無可奈何之感,再説我早已成年,這種事情當然是我自己做主,無人可以干涉。

        我們僅僅在廣州停留了幾天,我為一眾親友介紹安德烈,當然語言障礙令大家與他很難溝通,但畢竟安德烈一貫的禮貌周周還是給大家留下很好的印象。我的哥哥當年是麻醉科教授,工作繁忙,回家見到我們,招呼都不打便走進他的房間忙他的事了。安德烈事後深感奇怪,忍不住問我“你和你哥幾年不見,怎麽沒有擁抱啊?”這問題把我惹笑了,這簡直是太大的文化差異啦!我告訴他,中國人沒有擁抱的文化習俗,夫妻結婚幾十年,可能一次擁抱都未曾有過,安德烈驚訝不已。不過話説回來,我的原生家庭那種冷漠,我早已見怪不怪。

**********

        從廣州飛桂林,大約兩小時就到了,二姐一家來接機。正是晚餐時間,於是一起乘車去餐館,當年的桂林可能外賓尚少,安德烈是那個不大的中餐館裏面唯一的老外,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打量著他,點好菜之後便是等待、閑聊。忽然間聽到二姐夫跟服務生吵起來,他指責他們爲什麽上菜如此之慢,服務生解釋了兩句,似乎更激起二姐夫的憤怒,安德烈聞之,但又聽不懂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緊張地問我怎麽回事,當我告訴他爭吵的原因後,他讓我告訴二姐夫,他不在意傳菜速度的快慢,耐心等待就是。

        次日去桂林著名景點七星岩,嶙峋怪石 、奇山秀水,灕江風光的千姿百態令安德烈贊嘆不已,當年尚無智能手機,帶去的相機膠捲很快就被用光了,不過沿途有小販售賣膠捲,我和安德烈走過去買了一些做補充,此時同行的二姐夫走過來,當他知道小販賣給我們的價格時,立刻跟小販理論起來,他認爲小販做了不誠實的交易,價格比平時高了很多,云云。安德烈緊張地詢問發生什麽事,當我告訴他實情之後,他反而說“沒關係,小販也不容易,讓他多賺一點吧”。

          桂林的秀美景色,和頗具中國特色的凡事爭執不休,給安德烈留下同樣深刻印象。

         記得我們走在陽朔近河邊的一條小路上,忽然一個衣衫襤褸的孩子擋在路中間,用當地人的話跟我們要錢,這就是典型的“攔路搶劫”了,可是這劫匪竟然是個不滿十歲的小孩,我跟他說你沒有道理跟我們這樣要錢,他居然動怒說,不給錢,就不讓你們走過去!安德烈了解情況之後,嘆了口氣,說“我們只有兩個選擇,一是給他一點錢,二是我們退回去,不繼續向前走了”。

        我覺得不是我們捨不得那點錢,而是給錢這個行爲,會令這個孩子認爲這樣做是可以賺到錢的,而不是一種道德敗壞。於是,我跟這孩子說“我可以給你錢,但一會我們會到陽朔游客管理中心,告訴他們剛才在這裏發生的事情,你看我們還有外賓呢,這影響該有多不好”,我邊説邊指指安德烈,那孩子聽了我的話,大概聯想到後果,竟尷尬地轉頭跑掉了。這也算是有驚無險吧。

        當我把後續事件告訴安德烈之後,他頗爲感慨,說造成那孩子行爲的,當然是貧窮,還有教育,不過,桂林山水的自然美景還是留給安德烈難忘印象。安德烈的首次亞洲行,令他打開另一扇窗,美的醜的,好的壞的,盡收眼底。

【未完】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