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长篇古装传奇小说《无情崖下》之 不情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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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见同裳并没有难为同泽,窃以为他们兄弟已经握手言和,她那颗悬着的心稍稍实落了一点,可她也意识到,她的存在是这俩兄弟龃龉不合的根源,此事恐怕也只是暂时偃旗息鼓,未来只要有一丝风吹,死灰也是可以复燃的。

而更令她忐忑不安,甚至害怕的是,她发觉自己好像不知不觉、不由自主已经陷了进去。同裳有别于师兄的儒雅敦厚,更有别于昭王陇佑的圆滑世故,他浑身散发着男人的野性魅力,这对她有着致命的诱惑,像鲜花之于蜜蜂,如阳光之于万物,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像是根无形的绳,在牵引着她的想象,如影随行,入梦入魂,令她开始魂不守舍。那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相思与愁情交织,孤独与寂寞缠绕,才下眉头,又上心头,滋滋溜溜绵延不绝,甜蜜中夹杂着痛苦与酸楚。

魂灵随时随地在轻飏,在飘忽,如野马奔驰般,然而理智却沉甸甸的,它仿佛有双时刻警惕着的眼睛,在盯着她,让她胆寒心怯,不得不回归现实。

无衣顾影自怜,暗自神伤:自己既然身为人妇,就该谨守妇道,怎能恣意妄为,放任私情泛滥?!而他,乃一国君主、万乘之尊,则更不能随心所欲,为天下人耻笑。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世上事,错过了便是一生,岁月蹉跎,光阴荏苒,此情寄托于来世吧。

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无衣思虑再三,觉得自己与同泽这有名无实、不死不活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与同裳之间更是隔着条银河,盈盈一水之间,脉脉相望却遥不可及。当断则断,不断则乱,何必要等到遍地狼藉,无从收拾的时候?一切皆是命,与其跟他二人捆绑在一起害人不利己,不如我退一步海阔天空,摆脱束缚羁绊,哪怕从此浪迹天涯,也心甘情愿。

无衣决心要跟同泽和离,不管他是否同意,她认为,只要离开此是非之地,归隐山野,便是她置身事外,心灵自由的新起点。而在离开北鄢之前,她要先了却一桩心愿:帮同裳根除‘刻骨噬心’之痛。毕竟,其药性的发作,因着与她有关的一个“情”字牵扯其中——‘不想就不会痛’,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就以后再说吧,她顾不了那么多。

无衣再次去找同裳,想让他帮忙拿到那颗入药的蛟珠‘如玉’。同裳见了无衣,起先还一阵窃喜,可转念又一想,以为她这是为了同泽之事而来,心头瞬时醋溜溜地不得劲儿,他支走了左右,冷冷地问:“洛王妃,孤已还你夫君自由身,你不会是,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吧?”

无衣施礼起身,抬眼见他面色阴郁,亦听出他言语之中隐含讥嘲、不满之意,心里不禁一阵冷风刮过,她小心道:“谢陛下隆恩,洛王殿下一切安好。”

同裳嘴角一扬,似乎漫不经心,又或是意有所指,他笑问:“那又是为啥?王妃,你总不会是,无事献殷勤吧?这可不是你的做派。”

无衣赧然,怯怯地问:“陛下,妾身确有一事相求,不知……是否合时宜?”

“你知道的,无论王妃要什么,孤都会答应的”,同裳望着无衣,眼里满是哀怨的神情,想起荀公公临死前说的那句话,他心里膈应,感觉不是个滋味儿,幽幽然他又追加了一句:“当然,除了王位,那是天意,孤不敢违抗。”

无衣深施一礼,怯然道:“谢陛下恩典。妾身有一不情之请,听说,鄀阳国慕容王后有一陪嫁礼,蛟珠‘如玉’,与‘温润’出自同一蛟龙……”

同裳还没等无衣说完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心有不悦,面露难色,蹙着眉问:“王妃已拥有‘温润’,难道还嫌不够么?既然‘如玉’是慕容王后的嫁礼,王妃,你这是想让孤去硬抢别人的心头爱喽?即便孤愿为你勉为其难,那你认为,孤该以何理由,或者找啥借口合适?由此而引发两国之间可能的战争,你想过么?为了一颗珠子,值得闹这么大动静?”

同裳一连串的发问,无衣已经窘得面红耳赤,她嗫嚅道:“陛下,妾身自知让您为难了,可是,妾身并非贪恋身外物之人……呃,确实是,有急用,否则,妾身万万不会为难陛下的。”

“既是急用,可否告知用途?”

“陛下,恕妾身不能奉告,天机不敢泄露,恐遭天谴。”

“好吧,孤信任你,可以不问缘由”,同裳笑了笑,又问:“王妃聪颖过人,那就告诉孤,除了明夺硬抢,用些上不了台面的招数,孤该如何做,才能既如你所愿,又不伤两国的邦谊,嗯?”

无衣早就想好了对策,从容进言:“启禀陛下,鄀阳国君楚南王宠幸郑贵妃,对她言听计从,百依百顺,楚南王爱屋及乌,因而也十分宠溺郑妃之子、淮王秦宪。渝王秦禄虽为慕容王后所出,又被立为太子多年,怎奈,楚南王被郑妃迷惑,宠信奸佞,听信谗言,就在几个月前,他借故废掉了太子,转立淮王秦宪为储君,又将废太子秦禄发送去守边疆,名义上是委以重任,实则放逐。郑妃之兄郑铉,曾任大理寺卿,现任鄀阳大将军职,领军二十万。此人非善类,既无德无能,又飞扬跋扈,任人唯亲,监守自盗,短短几年便掏空了国库,战场上他寸功未建,朝堂上他结党营私,打击异己,甚至架空国君,把持朝政,祸乱朝纲。妾身听朝中老臣、家父的旧部说:养虎成患,尾大不掉,楚南王如今悔恨交加,可那郑铉兵权在握,又在朝深耕多年,势力不可小觑,楚南王虽有除去之的念头,却不敢轻举妄动。”

“郑铉?就是害得你家几乎灭门的那个?”

“正是!”无衣咬牙切齿道:“陛下,妾身与郑贼有不共戴天之血海深仇,今生所愿,惟有除之而后快。”

“秦将军是先王的莫逆之交,又是汝生父,而那郑铉,正是当年阻拦秦将军出兵的罪魁祸首,以致北鄢军于穗城惨败,此乃孤后来才知道的。说来惭愧,若不是孤当初一时冲动,毁掉了婚约,我们……”,突然一阵锥刺般的心痛让同裳说不出话,他的脸憋得通红。

无衣见他痛苦不堪的样子,知他‘刻骨噬心’发作,心里不忍,别过脸去,泪水已盈满眼眶。

同裳缓过一口气来,他忍着心头的剧痛,道:“无衣,其实我早有为你报仇之心。之所以迄今还未动手,是在等待时机,眼下鄀阳内讧,正是个好机会。一月前,渝王秦禄,也是我的姨表兄,派人送来密帖,历数了郑铉的罪行罪状,请求我助他恢复储君地位,他愿率一万边疆守军,与我军里应外合,鄀阳禁卫军统领,郎中令卫琮是渝王的妻舅,负责在宫内起事。渝王发誓,只要日后他登上王位,两国定要重立盟约,荣辱与共,抵御外敌。我犹疑了这些日子,始终拿不定主意,朝臣们也意见相左,各说各的理,这下好了,你来帮我下了决心。”

无衣泪眼迷蒙,嗫嚅:“陛下……”

同裳望着她,心酸搅着心痛,他暗自叹了声:唉,花开有时,花落无声,誓言犹在,可惜今生已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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