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七十年——记亦泣亦歌的人生旅途(68)

几方田亩,耕耘不辍,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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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童装车间(1)

从戴楼大队搞路线教育回来后,刘仲炎建议我写入党申请书。我回答得很干脆:你看党委会那一群人,值得尊重的有几个?和他们在一起,我觉得挺难为情的。他笑道:果然是徐凯。我也笑了。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又提起此事,说这是他们几个老家伙的共同看法,并且说应当要求入党,进去了才能改造他们。这话我爱听。因此就写了一纸报申请书,就一句话:我要求加入中国共产党。报告是交给叶科长的,叶科长笑笑没吱声,但收下了。过了一段时间,支部书记曲志坚通知我去开积极分子会,我去了。知道原来这是例行程序,凡写申请报告的人,支委初步审核后,都要定期召集起来开会,宣读党章中有关段落,并对积极分子予以鼓励。第二年,党委书记杨隆尧找我谈话,告知我在上周召开的党委会上,我的入党申请没被通过,希望我继续努力,争取早日成为共产党员。我问是什么原因导致我不能通过呢?他说大家主要的意见是认为我骄傲。听到这儿,我立刻打断他的话,“杨书记,你们接纳还是不接纳我为共产党员,我都不在意,继续努力就是了,反正改造世界观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但是你们不接纳的理由我不接受,我从不骄傲,我一直都抱着谦虚认真的态度为人处事。一直以来,我认真学习,向一切人学,向一切事物学。凡是我不懂的,我都认真地学。如果没什么事,我就走了。请你告诉说我骄傲的人,我喜欢人家对我提意见,但不喜欢瞎说。”说完我起身就走。回来后,我和刘仲炎说了情况,感谢支部的培养。一年后,科室支部又通过了我的入党申请,并上报党委,杨隆尧又找我谈了一次话,结果还是不欢而散。这已是1981年的事。

随着改革的步步深入,社会逐步发生变化。起初是表现在衣着的颜色和款式上,街上行人的着装一改非兰既灰的单调,开始艳丽起来,赤橙黄绿青蓝紫,应有尽有;喇叭裤、直筒裤、紧身服、超短裙、吊褂这些曾代表资本主义生活方式的服装款式,一波一波地推陈出新。随之而出的还有女士波浪卷发,男子大包头、披肩发和蓄胡子。更有甚者,差不多在1981年的时候,在地委大院后门口,一个女青年突然抱着一个老者,猛烈地亲吻了几口,在女孩子咯咯笑的当口,老者双手捂脸逃奔了。这一幕,引起了无数行人的惊愕和傻笑。

大约就是这个时候,社会上的失业(官方的称呼为待业)青年开始聚集在一起唱歌跳舞,歌曲大都是台湾校园歌曲,舞蹈是迪斯科。校园歌曲如一股春风,带来清新之气;而迪斯科的扭动却富有性感,于还是保守的社会而言可谓新潮。据说还有青年群体到野外苟合的,源之于北欧的性开放在华夏大地似乎也蔓延开来。俗话说“人上一百,五颜六色。”许许多多无业青年在一起厮混,总会产生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来。彻夜不归的、寻欢作乐的、偷抢扒拿的应有尽有。这一切不正常的现象,引起了多数家长的担忧,怕自己的孩子在这种环境下堕落变质。

为了解决家长的担忧,有些单位开始将无业青年组织起来,安排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针织厂也不例外,经党委研究,决定成立一个童装车间,生产针织童装。当时针织厂的生产处于最好时期,产品畅销,利润丰厚,只愁产不愁销。将无业青年组织起来,是一个好方法,即可增加产能,又能使青年就业。我有幸被安排为童装车间副主任,成衣车间工段长王友翠担任支部副书记,同时调来的还有成衣老师傅王开兰和裁剪的老师傅蔡长波。原织袜车间支部书记徐明的女儿徐凤调来担任管理员,我提议织袜车间的王永新担任文书。这个王永新就是上文讲的茶话会的黑皮,刚被释放不久。当时我认为黑皮有文化有能力,担任文书一定能胜任,另一方面,他蹲过七年牢,总得改正了性格中的缺陷了吧,谁知道这一提议给我带来无尽的伤害。可见佛家的因缘和合说有道理,世界上任何事都是因缘相续,有人坐牢,总有它的原因。这是我步入老年后才从佛经里读懂的道理,早年若知这道理,人生之旅肯定顺当些。

经过近三个月的筹建,童装车间投产了,招收了一百多名失业青年。安徽日报的记者专程来采访,消息刊登在次日的首版,可见解决失业青年的社会问题是一项重要的政治任务。童装车间投产后,厂内的失业青年全部得到安置,地委和行署部分领导的子女也安排进来。在王友翠、王开兰和蔡长波的精心教授下,青年工人很快地就学会了各项技能。由于悟性不同,学员掌握技能操作的时间也长短不一,快的十天左右就会了,满的则需要一个多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总的来说全车间形成批量产能是在一个多月以后,三个月后,基本达到预计的生产能力。

为了管理好这些散漫惯了的社会青年,我和他们约法三章:不允许在厂内吵嘴打架,吵嘴一次停工三天,打架一次,停工一个星期;在厂外打架被拘留者,除名;无故旷工三天(包含三天)以上者,按自动离职处理。约法三章执行后,基本没人违反约定。曾有一个女工被人揶揄,气愤不过和这人吵了一架,双双被停工,并责令揶揄者写检查贴在车间门口。结果出人意料,两个人都不愿停工,宁愿不拿工资在车间上班。这件事引起我的注意,知道这些青年非常珍惜这份来自不易的工作。

有一件事情令我非常痛心,至今我也不能判断我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周建华是织袜车间一位女工的孩子,他的爸爸是地区中院的一位科长。他在外面和人打架被拘留,我张榜公布将其除名。他的妈妈来找我,要求网开一面,让他儿子回来上班,被我严词拒绝。之后,他爸爸带着中院的一帮人(五六个)来场找我,希望我能允许他儿子回来来上班,言词极为恳切,也被我委婉拒绝了。我的理由是这个头不能开,开了,就管不住这一百多个孩子。周科长非常失望的离开。哪知道半年后的“严打一网”,周建华被拉进网,判了二十年徒刑。当他的好朋友陈勇告知我这个消息,我呆了,意识到我可能犯了一个会后悔终生的错误:允许周建华回来上班,他不至于在社会上游荡,也就不会被一网网进去。三年后,我脱产去党校学习,暑假里,曾在童装车间工作过的陈兵来我家玩。闲聊中,得知他已在机床厂上班。我问他怎么还能想到我呀?他说我就是来感谢徐主任的。我说你感谢我什么呀?我对你们这些青年人都没有什么特俗恩惠。陈兵说我们几个男孩子都非常感激你,要不是你管得严,我们都可能会像周建华一样被拉进去。周建华被除名后,我们下班都老老实实地在家呆着,不敢出去,生怕惹了事被除名。

七八年后的一天,我在大东门西华书店外面的一个买包的门市间里,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走过去心中后心中疑惑,这人在哪见过?再一细想,啊!是周建华。胖了,人也更加魁梧。我想走回去和他聊聊,转而一想,算了,讨这个没趣做什么!他可能还在记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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