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十九,情窦初开,除了《珍珠港》里俩帅哥男主角,还有一个很像谢霆锋的男同学,没有搁置的对象。
虽然内心有很多的离经叛道,但父母看得紧,连跟班主任吵架、辍学这样的事我都干了,就是不敢谈恋爱,但这不妨碍我终日胡思乱想。
交代一下我当时的生活背景。
我成长于南方的一个部队大院,确切地说,是一所军事院校。多少年,每日进出都能看见青春勃发、雄性十足的兵哥哥兵叔叔们。他们中有年轻的军官,有很多的军校大学生(”学员“),还有一些当兵的小战士。
无数次放学,总能赶上学员们”一二三四“,震天雷似的由教学区往食堂或宿舍区列队行进。
小一点的时候,不懂事儿,我总几个箭步,从两个方阵间“白驹过隙”。
到了青春期,有了点少女形象意识,不再“箭步”了,而是等前一个方阵通过,然后迈着做作的一字步,在原地踏步的后一个方阵的注目礼下,悠然走过。方阵里有不少都是年轻的制服男孩,不乏帅哥,我心里总是混杂着兴奋、自得,还有点小紧张,脸却板得像个铁饼,还是因为紧张。
花痴归花痴,但我和他们几乎没有实际接触,只能继续在好莱坞电影和欧美小说里徜徉,做个没有爱情经验的花痴。
那个夏日,机会来了。
一向和我不对付的外婆病了,住在我们附近的一所军队医院,妈忙坏了,白天回家烧饭烧菜,送去医院,晚上还得给老太太陪床——就在老太太的病床边的躺椅上将就一宿。
我自告奋勇去陪床,把妈解放出来。
外婆是个很挑剔的老太太,性格有点古怪孤僻,这可能和她生下来就死了妈有关。
她出生在安徽的一个商人之家(不是什么大资本家,就是普通开店的),生下来妈就没了,爸爸是个妈宝,懦弱无能的老实人,是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她。
她奶奶心疼孙女一出生就没娘,对她十分宠溺纵容,前后给她请过四个奶妈,每一个只吃一年的奶,到了第二年就换新的更年轻的奶妈。她奶奶有个奇怪的逻辑,说奶妈的奶吃到第二年就不新鲜了......
年迈的外婆提起祖母,总像提起自己的亲娘一样。有一回看电视剧《走出蓝水河》,她指着斯琴高娃扮演的老太太激动地说:“这就跟我奶奶一模一样!我奶奶就是这个样子!” 口气像个任性撒娇的孩子。
她没什么大病,就是冠心病,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包括医生)认为她有住院的必要。据说她父亲到了老年的时候,也总认为自己生了大病,小地方看不好,每天要女婿(我外公)带他去北京上海的大医院看。家里人都觉得外婆的“冠心病”实际上是一种遗传的心理疾病。
换我陪床的第二天,一早,妈给我和外婆来送早饭,我牙没刷,脸没洗,抓起一个油炸饺子就啃。
外婆却顾不得吃早饭,抓着妈,嘁嘁喳喳地说什么“四条腿”怎么怎么细心,又好有耐心,昨天下午来,问她这个,又给她查那个,比过去哪个哪个医生都好,一副很满意的样子。
“四条腿是谁?” 我竖起八卦的触角,兴奋地把耳朵伸了过去。
“就是外婆的主治医生,姓马。” 妈笑着解释,“小声点,别给人听到了。”
我用了两秒,才把马和四条腿联系起来。
人才。我又啃了一口炸饺,对外婆五体投地。还能有她不挑刺的医生,我充满了好奇,我想一定是个四五十多岁、经验丰富的小老头(站在一个十九岁花痴的立场)。
不久,一队医生走进了病房来查房,领头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医生,英俊儒雅,气质上有种内敛和从容,有点陈道明的架势。
“哐”的一声——我十九岁的小心脏受到了猛烈的撞击,我一下傻了。
不同于陈道明的绝对孤傲,他一口一句“老人家”地称呼着外婆,问这问那的;又不忘给身后的年轻医生们解释着这那的,年轻医生们亲切地称呼他“马博”。
十九岁的我进入了一个从没见过的美丽新世界,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主宰——四条腿!!!!
晕乎间,我妈大煞风景地来了句:“你怎么不吃了?赶紧吃,一会儿凉了。”
大伙儿都瞅我一眼,还有我手里那个啃得面目全非的炸饺。
”一会儿吃。“ 我红着脸嗫嚅了句,心里恨不能跟我妈拼命。
那天,他们刚查完房出去,我就回家洗了个热水澡,换了我最鲜亮的衣服,兴冲冲地返回了医院。我那时也没有恋爱的概念,也不知道我要获得什么,就想多看看他。他来给外婆查房的时候,我就一直瞅着他,使劲瞅,心里知道这么做不对,但又控制不住。
唉,咱不是个含蓄的人呐!
没过几天,外婆塞给我几千块陪床的劳务费,不要我陪了。
事后,她有些惶恐地找我妈报告:“二姑娘,不得了了,你女儿好像看上四条腿了,天天两个眼珠子长在人家身上了。”
我妈差点没笑岔气:“这不挺正常的嘛,她还喜欢易建联,一个打篮球的!”
“哦,还喜欢打篮球的啊!”外婆更惶恐了。
……
几年后,我把这段“花痴”经历经过提纯、想象、润色,写进了我的长篇小说《部队大院的八零后》中,我的小说里也有一个马医生。让您抢先看看小说里关于这段花痴经历的描写:
他举着外婆的片子给实习医生们讲解的时候,晓芙看得都迷了。她最爱看他一阵风似的走路的样子,那一身微微撩开的白大褂在他身上就像风衣在李察基尔身上似的。在过道里,走廊里,电梯间看到他风驰电掣的身影,晓芙的眼神总要停留一会儿。他似乎永远都那么忙,往往连和她站下来多寒暄两句的功夫都没有,身边永远跟着一个或一群下属。但晓芙没事儿就在医院里各处走走,在他办公室门口打个晃晃,跟黄鼠狼盯鸡似的盯着他,瞅空儿就扑过去。
她发现了她还挺能装,老能装作是无意中碰上他的。
有一天,她又在过道里“撞”上他,是午休的时间,他好像不太忙,还站下来和她闲聊了两句:“你们家现在住哪个院儿啊?”
不过小说里的马医生可不是陈道明那一挂的,因为我觉得陈道明长得太性冷淡了,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为了让人物配上我故事里的激情,我把我记忆里清俊的马医生置换成了张丰毅那一型的。所谓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么。
然后把这篇小说贴在了“海外原创”,因为听说写山楂树的艾米就是在那里火的。嘿嘿。“大院”一更,那反响是杠杠的热烈。才更了五分之一不到,就有文友 “咔咔咔”给我写长评,追读的网友们从五零后到七零后不等。
不知我哪一个章节暴露了身份,还是回复评论的时候说多了,某天,我收到一个悄悄话,来自一个美国的文城网友,是个70后的大姐姐。她的悄悄话标题就是:
小妹,你是XX军事学院的,太好认了。
我一身冷汗都出来了,因为我确实是那个军事学院长大的孩子。只得低调承认。
我也是那里长大的,我家住西苑,你呢?姐姐又问。
我们那个学院的家属区分东西南北苑,我家住北苑,但我没敢告诉她。因为范围已经太小了。
而且我小时候去西苑捣过蛋——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带领小伙伴潜入西苑,把半个西苑的自行车胎气都放了,搜集了一大口袋气嘴盖,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一个是她或她爸妈的。
更新小说的头一年多内,我们断断续续悄悄话,她总是根据我最新更新的章节里虚构的情节猜出我指的是大院的某个地方,比如XX干休所,XX楼(给院长、将军那级别住的),她甚至记得院子里的蔷薇花。小说原文描写:
这“院儿”指的自然是信息工程大学的家属院,这所大学里头有东西南北四个家属院,在那儿长大的孩子一听就明白了。晓芙立刻答:“一直住东院儿。前年刚搬进八号楼。”
他沉吟了一下,说:“八号楼离絮园不远。”
“絮园”是家属院最里面一片曲径通幽的所在,住的都是军级干部,也是历届大院孩子们的乐土。
晓芙想起爸说过马主任的姥爷是以前的院长,还是个少将,便问:“你小时候是不是就住那里头啊?”
“嗯。我父母那会儿老下部队,我就跟着我姥姥姥爷一块儿住,一住就住到高中毕业。”
“以前那里头有颗无花果树,我们小时候常上去掏鸟窝,摘果子。没少让人骂!”
“那棵树是我姥爷亲手栽的,就在我们家前院。”
晓芙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一幢奶黄色的小洋楼,惊喜道:“敢情你以前就住那‘黄鹤楼’啊?”
马主任愣了一下,待领悟了这个形象的比喻后,不由笑了。
这个姐姐还问我,院里的食堂有没有做过生煎,我忘了是不是因为她提了这个,反正我有了灵感,把生煎这个细节也写进了小说里两个不同的地方:
描写一:
"我上中学那会儿,食堂来了个安徽师傅,就好做生煎包子,这辈子没吃过那么香的生煎包子。估计他也早告老还乡了。”
马主任忆完包子不久,就把这事给抛到脑后了。
谁知道第二天上午,他刚开完会回办公室,就发现桌上多了一饭盒热乎乎的生煎包子。饭盒下面压了一张字条,上书:
安徽师傅已经老眼昏花,希望他手里捏出的包子还是当年的味道。
小小张
他笑将起来。后来再在过道里撞见她,因为身边有人,他只冲她微笑着点了一下头,意思是:谢谢你的包子。
她先是迷瞪了一下,待领悟过来,回给他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然后恋恋不舍地目送着他领着一群人走过了半条走廊,俩手对着地上自己的影子摆出俩“V”字,喜滋滋地说了句:“Yes!”
生煎包子事件就像让开水烫着的鸡似的到处飞。没两天,晓芙的司马昭之心就路人皆知了......
描写二:
没一会儿,堂倌端着一屉热气腾腾的生煎包子上来了。
晓芙爸马上说:“尝尝。咱食堂原来的胡师傅,就那个老‘灰机’‘灰机’的绩溪老头,退休后不知道怎么让这茶楼老板找到了,就给弄这儿来了,你以前不是最爱吃他做的生煎包子么?!”
致远一下就想起那回晓芙把一盒生煎包子搁他办公桌上,还留了张挺有意思的字条,那会儿他笑了,这会儿他也笑了,只是有些苦涩。
小姐姐的悄悄话:
八卦一句,我听说,看着小姐姐长大的叔叔的女儿后来嫁给了京城红三代,绝对根正苗红,因为是打天下的那一拨儿。
回到“海外原创”。
在我幻想着自己要成为文城第二个艾米、被张艺谋或张二谋看上的时候,有一天,发生了一点技术故障,我的点击率全都清零了。我和后台工作人员大吵一架(我吵他没吵),一怒之下,转战“晋江文学城”和 “杭州十九楼”。
现在想想蛮脸红的,因为我每次回文城来“操蛋”,发一堆轰轰烈烈的东西,后台工作人员不计前嫌,都给我放了首页。为了报答他们——我发了更多耸人听闻的东西,比如昨天我发了个“红楼梦是国破家亡的朱楼梦”,还比如你现在看的这一篇。嘿嘿。
我离开文城的时候,就那么五分之一左右的章节,两个月的功夫,博客里点击率是二十几万:
好多文城的朋友跟到新平台读我的小说。
每天,我都收到很多朋友的喜爱和催更,也享受了很多喷子的口水,点击率自然也蹭蹭蹭上涨,故事还没更完,光”杭州十九楼”一个平台就有好几百万的点击率。
不少喷子觉得我丑化了军人和军属们的形象(我写了军人出轨、被出轨、二婚等),还很有天赋地给我或小说中人物写打油诗,有的还编排上我爸妈,因为他们认为小说中的人物一定就是我和我的家人。
刚开始确实困扰我,跟爸妈一说,爸妈竟然十分淡定:小说这个东西,就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么。别人爱怎么评价,是他们的自由,不用放在心上,也不用去解释或争辩。
不解释偶尔能做到,不争辩——呃,还没有做到。惭愧啊!
不过喷子的大作我都没有删,留在晋江文学城的评论区,因为喷子们真的蛮有文采的。
大概因为我写得太真实,还有人以为我就是二婚带俩娃的女主本主,劝我别胡思乱想,好好把两个娃带大。劝得当时仍单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我那是一脸懵啊!
十年来,我常在微博和小红书上收到读者对小说人物的意难平,还有有心人在微博上公然私自贩售小说全篇挣钱。
读者微博私信一:
微博私信二:
私信三:
有一回,一个喜马拉雅电台的主播联系到了我,说她特别喜欢《部队大院的八零后》,要在喜马拉雅帮我朗读,让更多的人了解到云云。我是个马大哈,又不懂这个电台怎么运作。稀里糊涂的,就同意了,还谢谢她帮我推广。过了七八年才知道,人家靠读这小说,不知挣了多少钱。
这让我极度愤愤不平,又羡慕不已。
今天,我把自己珍贵的“马医生”贡献出来,是要炒个冷饭,吸引你去读我的《部队大院的八零后》。我的博客里有一个版块是小说前面的章节,链接在这儿:
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64006/98219.html
不是我忽悠你,铁锅炒冷饭,那可不是一般得香啊!
为了给你多来点浇头,从今天起,我会不定期更新部队大院的回忆系列,有和小说人物相关的,也有和小说不相关的。
请你系好安全带,因为我要带你坐一趟过山车,并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刻,跌宕起伏。
下面是我挑选的读者朋友的书评:
一:
二: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