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那个女人马上顺着声音把头扭向我的方向,随着她的眼神聚焦在我的脸上,笑意在她的嘴角扬起并像水中的涟漪一样在脸上一点点泛开。王沁瑶抬起手臂朝我使劲儿地摇了摇,然后小跑着来到我面前。我打量着眼前这个满头钢丝卷发的年轻女人,情不自禁地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舞会。
要说跟我王沁瑶的相识,那就绕不过她姐姐王紫冉。
王紫冉是我大学的学姐。说是学姐,其实我进入大学的时候她已经毕业了。之所以还能在学校里见到并认识她,是因为她老公当时刚刚研究生毕业,留校当了老师。王紫冉上班的地方在北京三环以内,但天天下班她都要做一个多小时的公共汽车回到我们大学,跟老公一起住在研究生宿舍里。她跟我一样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但跟我不一样的是她家不在北京城里,而是在北京西南角房山周口店附近,所以她总是说自己是北京乡下人。但无论她怎么定义自己的身份,在我眼里她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不夸张的讲,王紫冉是我22年人生里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她的美不是那种张扬的明艳,而是一种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的静气。皮肤白得不像北方人,仿佛阳光从没在她脸上留下过痕迹;她的五官并不刻意精致,却有一种极强的协调感,像一幅天然成画的水墨人物。她笑的时候,嘴角弯出温柔的弧线,眼睛轻轻一眯,眼尾的那颗小痣就像是笔锋最后一抹收势,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我跟王紫冉认识是通过她老公,孟勇,“孟大爷”。孟勇是内蒙古乌兰察布市人。作为一名如假包换的蒙古人,孟勇的长相很有特点。他不仅面容勇猛,而且还特别“苍劲有力”,脑门儿上的三道抬头纹和鼻唇之间的小胡子为他夺得了“孟大爷”的称号。不过,别看孟大爷长得磕碜,但他那张嘴就来的蒙古长调简直把我们学校的女生都迷惨了。我猜王紫冉当年也一定是被他深情的歌喉迷晕之后才以身相许的。
我入校后不久就被举荐到学生会做宣传干事,在一次学校的文艺汇演中,我第一次见到这位孟姓“万人迷”。他作为校乐队的吉他手兼主唱,在舞台上那可是出尽了风头。不过,演出那天我的眼睛一直没有看他,倒是被他身边的王紫冉吸引得目不转睛了。心想:俗话说,才子配佳人,还真是没错。只可惜这颗”白菜“实在是太好看了。
后来跟王紫冉正式认识是在学校的食堂里。那天她陪她老公去教工食堂吃饭,我正好也在。孟大爷邀请我跟他们坐一张桌,并给我介绍他老婆认识。坐在王紫冉的对面,我看她一边给孟大爷夹菜一边笑着说话,明明没多说几句,也没撒娇耍赖,可整个饭桌上的男老师们几乎都不自觉地往她这边看。我后来一直记得,她那天穿着一件米白色风衣,袖口挽了一点,露出小臂,袖口处还蹭了点桌面上的灰。可就是这样的细节,不但不显狼狈,反而更让人觉得她像是某种生活中开出来的花,不用张扬,就能让你怦然心动。
我跟王紫冉真正熟识起来是她把妹妹介绍给我认识以后。那是在食堂一起吃饭后不到一个月的一个周五下午,王紫冉找到我,说希望我带着她妹妹参加那天晚上学校的舞会。身为学生会的宣传干事,我虽然参与协办每两周一次的学生舞会,但自己几乎没有参加过,因为一到周末我就“打道回家”了。可那天我欣然应允,不仅因为我很想成为王紫冉的朋友,还因为她有一个很八卦的不情之请。
“我妹妹刚刚跟她男朋友分手,心情特别不好,所以我想让她来散散心,另外给她介绍一个咱们学校的男生。”王紫冉说的很神秘。
“好主意呀!你想给她介绍谁?我认识吗?”我也很神秘的问。
“肇林洈!”王紫冉说完笑了一下。
“他?!”我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有点儿不敢相信。
肇林洈是我们学校著名的“黑马王子”。之所以称为“黑马”不是因为他人长得黑,而是因为他的情史黑。据说他从初中开始身边的女朋友就没断过,还曾经有女生为了他喝完二锅头要跳楼,这样的男生怎么能介绍给自己妹妹呢?
“肇林洈确实挺帅的,但你知道他人品有问题吧?”我问。
“你刚进校,别听那些谣言。我认识肇林洈,他看似很花心,其实是个很有底线的男生。”
听了王紫冉的话,我不再出声儿了,但止不住在心里暗暗的纳闷儿。“这是什么逻辑呢?看似很花心,其实有底线,标准到底是什么?”
那天晚上,我特地留在学校,为了王紫冉,也为了那位情伤未愈,神秘登场的“妹妹”王沁瑶。她来的时候穿着一件荧光绿的连衣裙,还涂了个酒红色的口红,嘴巴一笑,像是用枣泥往脸上抹了两笔。让我惊奇的是,王沁瑶跟姐姐长得不太像,虽然也勉强算是个美女,但她整个人的气质比姐姐差远了。如果说姐姐是王府里的大家闺秀,那妹妹只能算是北京胡同里的小家碧玉了。
说实话,我第一眼并没看出她有什么失恋的颓势,反而更像是要去颁个格莱美奖。她一进舞会大厅,就像一束打翻的高饱和度滤镜光,瞬间点亮了整个会场的对比度。而肇林洈呢,他倒是穿得出奇的低调——一身黑,配着一副银边眼镜,站在角落里喝可乐。比起一位被冠名的“情场老手”,他此时看起来更像是一位来蹭饮料的哲学系研究生。
舞会刚开始时,王沁瑶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一口气跳了三支舞,前两位男生跳完都去找纸巾擦汗,第三位跳到一半腿抽筋了,彻底宣布投降。
“肇林洈怎么还不来邀请我?”她小声问我。
“可能他觉得你今晚太耀眼了,不敢靠近吧。”我说得很真诚。不过心里想:谁知道呢?也许是他装酷,明明刚才已经给他介绍过了,还不来邀请人家跳舞,这人品真是让人堪忧。
肇林洈此时正盯着饮料桌附近的某个方向,眼神却不经意地飘到我的身上。我赶紧低头研究鞋带,心想千万别自作多情——可王沁瑶却突然一拍我肩膀,说:“他在看我吧?”
“有可能……但也可能是看饮料机后面的那根电线。”我搪塞着回应。
没想到五分钟后,肇林洈真的走过来了。我赶紧把身体往一边挪,准备让他把王沁瑶请出去跳一支舞,谁知他却居然走到我面前站住,咳了一下,说:“你今晚穿得挺有意思的……要不要跳一支?”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邀请搞得有点儿不知所措,心想:我明明穿的是白T恤配牛仔裙,这有什么“挺有意思”的?难道是T恤上那句“Just Here for the Snacks”显得幽默吗?
王沁瑶的笑容明显的僵了一下,但又立刻恢复常态,摆出一幅我们女生惯用的“无所谓,我很大气”的表情。我心虚地跟着肇林洈去了舞池,没跳几步他突然问我:“你跟王紫冉是什么关系?”
“朋友……干朋友。”我答得比平时还干巴。
“你们俩看着不像是一种人,她像是那种……高贵冷艳挂的,你比较……”
“像什么?”我开始有点后悔答应他跳舞了。
“像一碗热干面。”他说完笑了一下,“就是看着不惊艳,但越嚼越香。”
什么鬼话!我听完差点踢他一脚。正当我准备回敬他一句:“你像一包撕不开的鸭脖”时,扭头看到王沁瑶一脸震惊地站在角落,眼睛死死地盯着一个刚刚走进会场的男生。王沁瑶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发现了能治愈心碎的神药,她甚至开始调整发型,小声哼歌。我看出她那股“姐今晚要逆袭”的气势了。
那男生叫郭湛,是我们学院的风云人物之一,人长得像校版胡歌,跳舞跳得好,会弹吉他,还带点文艺气息。不过很不幸的是——他有女朋友。
。。。。。。
一场“相亲”舞会结束了,结果完全出人意料。肇林洈没看上王沁瑶,看上了我。王沁瑶看上了郭湛,但郭湛有女朋友,所以来相亲的人回家的时候还是孑然一身,而看热闹的人却意外地领回家了一个男朋友。这本来是件很尴尬的事情,但王紫冉和王沁瑶姐妹俩却都没有怪罪我,反而我们仨却因此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命运呀,有的时候真的很难说从哪里开始就转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