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国办理各项事宜,遇到的政府、银行、公证处工作人员,每一个人都热心帮忙,在照章办事的同时,体现出了很大的现实灵活性,都是尽量让我们把事情办好。我还没有遇到一个人给我们脸色看,故意刁难的。这应该是体现了现在公共服务的质量是越来越好了。很多时候工作人员会隐晦地告诉我们如果绕过规则,当然理解这些话,需要一定的悟性。我感激他们的真心帮助和指点。
也见过人发火的,但是实在和工作人员无关。有一次在工行的时候,我们旁边的柜台,有个退休老头,要求取六万块。银行柜员告诉他说,超过五万需要预约,没有预约的话,就取五万以下的数额。那老头说那取四万五千。银行柜员随即问了一个问题:“你拿钱来干什么?” 那老头突然就火了,大喊道“我拿钱干啥,管你锤子事。” 银行柜员很委屈,“我们的规则要求我问你这个问题,你随便回答我就行了,这个流程就完成了,你的钱也就拿到了。你何必这样?” 银行柜员又递出一张印刷好的防诈骗的宣传单。那老头继续发火,大喊道“我不签字,你把国务院喊来,我都不签字。” 银行柜员很无奈,说到,“我们的规则要求我给你这个宣传单,而且这个宣传单不需要你签字。”然后大堂经理过来安慰了这个老头,那老头最后拿着四万五千走了。这事实在是怪不了银行,大家都是照章办事,大家配合一下就行了,都是小事,完全不必发火。
我在家里收拾我父亲的东西时,发现数十瓶酒。有些甚至是八十年代的五粮液、茅台、郎酒、剑南春。但是很遗憾,由于我父亲不懂如何收藏酒,很多老酒都跑气了。我母亲说我父亲生前就找人来收购这些酒,但是因为收藏的不好,没有人愿意收购。我们都不喝酒,这些酒对我们来说只是垃圾而已。我母亲在小区附近发现一个广告,收购各种各样的旧物件,古董、字画,老酒,连环画,等等。于是我们打电话请他上门来收购。这人开着个古董店,到处找旧物件。第一天,我把自己小时候看的连环画都卖给他了,包含有我小时候辛辛苦苦一本一本搜集齐整的60本三国演义的连环画。卖了确实可惜,但是我不可能一直生活在童年里,也不可能一直背负着我童年的物件,人生总是要和自己童年道别的。我喜欢这些连环画,处理它们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它们交给另外一个喜欢它们的人。一本连环画一元钱,一共三百多本。每一本我小时候都仔细得反复阅读过,看着自己童年的物件离我而去,我觉得人不能真正的拥有任何东西,这些东西总是会离开我们的。
第二天,我又叫古董店老板上门,把那些跑气的老酒,毛主席像章,选集卖给了他。卖着卖着,心态就开始变化了,从开始的卖,变成了只要他愿意,我们可以白送给他。因为很多东西,我们自己是不可能保留的,总有一天这些东西对我们而言就是废纸。我们更希望把它们展示给大家,让更多的人可以去欣赏和见证历史。这里面包含1920年代手绘的地图;我父亲在文革中的《造反证》,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造反也是要有证件的;我父亲保留的几十年前的旅游地图,等等。我算是理解了收藏家把藏品捐给博物馆的心情,从收藏家的角度来说,真的不是收藏家在帮博物馆的忙,而且博物馆在帮收藏家的忙。自己喜欢的东西,最好的结局就是把它们交给另外一个喜欢的人。交给他们后,你会感到由衷的喜悦和感激。我觉得人不能真正的拥有任何东西,这些东西随着我们死去,总是会离开我们的。把它们分享出去,才是最好的。于是这个古董店老板一共来了我家四次,拿去了好多老物件。
我清点自己的老物件,留下了我小学时写的日记。真多啊,每天记日记,然后我母亲给我批改文字。我写的的第一篇日记是小学二年级上学期写的,那篇日记发表在一本全国性杂志上,叫《小朋友》。是我发表的第一篇文章。我看了我的第一篇日记,讲我父亲出差后,我对父亲的思念,童趣盎然。然后第二篇日记说:“妈妈说昨天的日记写的很好,可以寄给《小朋友》杂志,请他们发表出来。”结果那篇日记被《小朋友》杂志接收,真的发表出来了。也把我们班主任老师、语文老师惊讶到了。我写的日记一共五本,到小学六年级结束了。这些我都带回了美国。
因为我父亲去世过,他的一个老部下帮过我们很多忙,我家需要答谢他,请他吃饭。他唯一的要求是把我父亲的公交卡送给他做个纪念,公交卡是老年卡,上有我父亲的照片。我家请贵客,一般都安排在市中心的一个中高端的私房菜馆。我也喜欢这里,这里有好多菜在外面的饭馆是很难吃到的,因为很多菜是功夫菜,做起来费时费力。外面的饭馆做菜图个快字,一般不做这些菜。饭菜的质量还是那么的好,但是我发现这里没有以前那么多的食客了。这次回国,我发现我去过的中高端的饭馆生意都不如以前。以前需要预约的,现在不需要了;以前要排队的,现在也不需要了。至于这是不是说明经济不好了,我不敢下这个结论,因为我没有做过大规模的调查。但是我去过的中高端的饭馆的生意,确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跌了。
但是低端的饭馆的生意却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了。我母亲小区附近有个卖自助餐,13元一荤一素,16元一荤两素,20多元两荤两素,一共20多个菜可以选,而且素菜可以无限续,续你没有吃过的素菜也行。我觉得真是划算,每到饭点,那里排着长队,生意好到爆。我一眼看出问题,给我母亲说: “16元一荤两素实际上是和13元一荤一素是一模一样的,因为素菜可以无限续,续你没有吃过的也行。” 我母亲说:“这你就不懂了,那是老板聪明,他故意留个破绽,让大家去占他的便宜。生意就是这样,你只要来了,老板就一定能挣到钱。你想一个人吃了16元一荤两素后,一定觉得亏了,一定会回来再吃13元一荤一素,而且一直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