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尸体殡仪馆内遭损 母亲冰尸三年讨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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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晓红坚持认为“死去的儿子眼睛受损非老鼠噬咬”

  2000年11月14日晚,家住同华西一路的7岁男童张尧,因为洗澡时煤气中毒被送进佛山同济医院,经抢救无效死亡,并于当晚11时被送入该院太平间。次日,医院将小孩遗体移交给佛山殡仪馆。在16日下午的遗体告别仪式上,张尧亲人却发现其左眼异样,有血水从眼、鼻、口、耳流出,掀开眼皮,只见眼球受损,还赫然发现有一团浸血棉花,于是他们立刻报警。

  公安机关检验后认为“非人为所致,是小动物噬咬”,不予立案侦查。21日,广东省公安厅刑事技术中心复核检验,作出相同结论。张 尧父母张学君、彭晓红将同济医院、佛山殡仪馆一并告上法庭,当年12月29日,原城区法院将未尽保管义务的医院、殡仪馆“各打五十大板”,判令赔偿精神损失费3万元。原告质疑鉴定结论,不服判决,上诉至佛山市中级人民法院。

  虽然2001年5月终审判决基本维持原判,但母亲彭晓红一直为案件四处奔波,近3年来上访、申诉的足迹延至广州、湛江、汕头及北京。虽然再审申请、重新鉴定申请一次次被驳回,但她至今仍未放弃,她始终怀疑有人摘除了尧仔的眼角膜。

  今年6月14日,记者见到了白皙斯文的彭晓红。她告诉记者,去年5月她又生了一个儿子,小孩精灵可爱。而3年了,尧仔至今还冷冰冰地躺在殡仪馆里。

  挺着大肚子上访

  记者(以下简称“记”):为什么你们不服判决,一而再、再而三地申诉呢?

  彭晓红(以下简称“彭”):官司表面上是赢了,其实是输了。我们认为儿子眼睛受损害一案仍有很多疑点未解开。如果是小动物咬的,为什么孩子的眼皮完好无损,而眼内伤得一塌糊涂呢?为什么参与省公安厅检验的5位专家中最权威的两位都没有在鉴定结论书上签名呢?我们请求自费进行国家级法医鉴定,但法院以我们证据不足为由不予支持。孩子的遗体受到伤害我们已经很痛苦,还被说成是老鼠干的,这个我们绝对不能接受。

  记:近3年来,这条申诉之路你是怎么走过来的?

  彭:我的丈夫平时工作很忙,申诉、上访都是由大姑奶张筱华陪着我去。我们利用节假日无数次往返广州,还到过北京。为了登门拜访朋友介绍的或者从电视报纸上认识的人大代表,我们去过深圳、汕头、湛江、茂名,跑了不知多少路。为了省钱,有时就在路边买小笼包填肚子……2002年5月份生小孩子之前的一个星期,我还挺着大肚子到省高院上访。小孩子刚满月,我又开始四处奔波。大姑奶为了陪我尽量跟同事换班,有时下午回到佛山晚上就要去上夜班。

  记:你的亲戚朋友给了你很大的支持。

  彭:是的。我们的大家庭非常团结,每个人都很支持我。今年年初被确诊为胃窦癌晚期的公公还对我说:“要坚持到底,就算倾家荡产我们也不怕!”

  这已不是我个人的事

  记:走申诉这条路,你是否付出了很多?

  彭:钱已经花掉了十几万。由于协调得好,工作基本没有受到影响,但精神压力和劳累让我身体大不如前了。

  记:一审时你要求赔偿300万元,有人觉得你是为了钱才打这场官司的?

  彭:当时有很多人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要求那么高的赔偿,其实是因为我希望标的能达到在佛山中院一审的条件。而且当时我也公开表示,如果官司打赢了,所得的赔款除用来支付官司花费外,其余全部捐给社会。我们甚至想过以儿子的名义设立一个助学基金。

  记:究竟是什么让你如此坚持,不惜代价?

  彭:一方面是要给死去的孩子讨个公道,他虽然不在了,但尊严不容侵犯。在这两年多的申诉、上访过程中,我们作为孩子的亲人,自尊也一再受到伤害。我们在每份材料的请求中,都把要求过错方赔礼道歉这一条放在第一位。

  而且慢慢地,这件事情已经变得不仅仅是我个人的事了。很多不相识的人,他们从报纸上、电视上知道我的事,主动给了我很多鼓励,特别是一些离休干部反响更为强烈。人总有一死,谁也不知道自己死后是什么状况,遗体的保护已经成为大家关注的问题。有一次我们开车到新会找一位人大代表申诉,半路车坏了,维修点一位素不相识的老板娘听说了我们的事,就亲自开车把我们送过去,她说:“其他的我帮不上忙,钱不够尽管说!你这是在为大家打官司!”

  在这里,我很想对曾经关心过这件案的公众、人大代表、媒体说一声谢谢,他们对我的支持是最大的。

  记:但连你的代理律师都劝你放弃,其他人也不看好,你最终很可能……

  彭:是,我们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我想到了不得不放弃的那一天,在签字火化尧仔时,我心里绝对不会甘心。得与失这个问题我权衡过,但觉得为了尊严,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如果我不这样做,心灵永远不会安宁。

  孩子是尧仔的再生

  记:你又有了一个小男孩,他给你的生活带来了什么变化?

  彭:(谈起新生命,彭晓红露出了母亲才有的骄傲和温柔)小孩子是去年母亲节之后生下来的,为了迎接新生命的到来,我们离开了原来的伤心地,搬了新房子。小孩现在已经一岁零一个月了,长得跟尧仔很像,一样的可爱,一样的调皮,我视他为尧仔的再生。

  孩子的降临特别珍贵,给我们一家人带来了很大的安慰。但为了申诉,他才半岁我就让他戒了奶,而且很少时间陪他。最近这两天我发现他在饿肚子的时候只找保姆而不找妈妈,这让我觉得很心酸。忙于申诉会影响小孩的成长,这也是我付出的代价之一。

  记:有那么多人支持你,但肯定也有不同的声音,是吗?

  彭:是的。有些人说我太执着,“像祥林嫂一样到处哭诉”,有人甚至猜测:“这个女人是不是因为失去了孩子,心里充满了仇恨?”

  最亲爱的孩子眼睛被损害,这件事对我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但我不是祥林嫂。我很乐观,心态也很平和,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会正视现实,笑对生活。但是人要有最起码的尊严,属于自己的权利我们绝对不会放弃。

  遗体存放一天60元

  记:尧仔的遗体现在仍然冷藏在殡仪馆里,你们还会经常去看他吗?

  彭:是的,存放一天的保管费是60元。家里人不让我去,第一年,大姑奶每周去看他一次,现在就一个月去看两次,她说尧仔基本上没有任何变化。

  记:中国人常说“入土为安”,尧仔离开人世这么久,却一直躺在冰柜里……

  彭:(情绪激动,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这是我们最伤心最不想提起的。我心里真的很矛盾,把孩子冻着觉得对不起他,但这个问题得不到解决同样对不起他,因为孩子(的尸体)是最有力的证据。孩子八十高龄的爷爷常常难受得整夜睡不着觉,在凌晨打电话给我们:“我总是梦见尧仔对我说:‘爷爷,我好冷啊……'”我听到这话泪水就忍不住流下来,心里真的好痛苦。尧仔的姑妈每次到殡仪馆去看他,都哭着对他说:“尧仔,我们知道你很辛苦,你要坚强,要坚持住,要等到那一天啊!”

  记:经过这些年的奔波,你有了什么改变?

  彭:以前在同事心目中,我是一个很平和的普通女人。发生这件事后,他们突然发现我很坚强。我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强了很多,讲话速度也快了许多,不像以前慢条斯理。而且,法律意识也增强了,我知道了很多维护自己权益的法律,但从前却懵然不知。

  本版采写/摄影:本报记者 廖雪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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