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美国打了20年 塔利班为什么从来不缺钱？

未来，只有未来真正抵达之时，你才能看清楚模样。此时的言语表态，全都不算数。

文 / 巴九灵（微信公众号：吴晓波频道）

1994年某天晚上，先知托梦给奥马尔，让他为阿富汗的和平而战。几天后，他听闻军阀绑架了两个姑娘，号召弟兄们反击。他们解救了被绑的女子，把军阀吊死在坦克炮台上。

那个时候的阿富汗，从长达10年的苏联阿富汗战争泥潭里刚挣脱不久，就陷入到军阀割据的内战之中，经济瘫痪、横征暴敛、民不聊生。奥马尔与学生们一道，想要改变现状，于是就成立了塔利班组织。“塔利班”的原意，就是“学生们”。

这些学生，来自宗教学校，出身贫困农村。

两年后，塔利班控制了阿富汗90%的领土，建立了政权。他们抵达首都坎布尔的第一天，就将前总统殴打死亡，并阉割、肢解其尸体，往其嘴里塞烟，口袋塞钱，挂在广场的灯柱上，当练枪的靶子。

塔利班势如破竹，这自然跟斗争策略以及它的铲除军阀、恢复和平、重建家园这面深得民意的旗帜有关，而外部金钱势力的加持也是重要原因。

沙特阿拉伯主要是基于宗教原因支持塔利班，方式就是给钱。早在阿富汗抵抗苏联入侵时，沙特就展开金钱援助行动。募集资金、大方给钱，跑到阿富汗参加圣战反苏的人里，有一位便是沙特的富豪，举世闻名的本·拉登。

本·拉登与儿子哈姆扎·本·拉登

巴基斯坦除了提供武器和军事训练，还在两国边境设立了宗教学校。学生大多都是苏联入侵之后逃往巴基斯坦的难民。这些学校的资金来自沙特以及其他海湾国家的慈善筹集，学校讲的内容是极端的宗教主义。一旦塔利班战事吃紧，宗教学校直接停课，学生们坐着大巴车，越过边境线，奔赴战场。

在阿富汗对抗苏联时，美国就以隐秘的代理人方式扶植阿富汗亲美势力，提供武器。当苏联解体后，美国希望以阿富汗为跳板，在中东谋取利益。当美国与原先扶持的势力渐行渐远后，它选择了塔利班，但双方的甜蜜期非常短，最后成了仇人。

1996年掌权的塔利班，需要将战时的宏大的政治口号，转变为切实可行的执政纲领。这可是个大难题。

它缺乏治国人才，领导班子多是反苏圣战时期的受伤老兵，文化不高，施政纲领模糊不清，外交关系紧张，在其统治时期，只有三个国家承认它。它本身的宗教极端主义色彩，正在驱赶人才，摧毁人才教育的根基，让本身就千疮百孔的阿富汗，举步维艰。

它颁布了极端严格而又详细的教法。比如说，阿富汗人不能看电视、听音乐，也不能放风筝，男人胡须长度有规定，不按时祈祷会被直接扔出窗户，女人的着装受到严格限制，不能独自出门，不能参与工作，不能接受教育。宗教警察会开车巡逻，违反禁令者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包裹最严的穆斯林妇女罩袍——波卡常见于塔利班控制下的阿富汗地区

在塔利班上台前，阿富汗有4万名妇女在公共部门工作，女性在教师比例中高达70%。禁止工作的禁令一出，文盲率本就极高的阿富汗，教育系统就崩溃了。那些生活困苦的家庭妇女，无法工作，家庭收入下降，有的便在街上乞讨。

治国不行，搞钱有术。塔利班盯上了毒品。

该国毒品泛滥，始于苏联入侵阿富汗之后。动乱时期，众多的圣战抵抗组织参与毒品活动，获取经费，购买美国的武器，开展反苏运动。1984年，阿富汗就成为知名的毒品产地。

有学者研究称，塔利班早期是禁止毒品的。当时它尚未流露出极端倾向，国际关系相对良好。但随着国家治理失败，财政崩溃，国际关系紧张后，它便开始支持毒品。

但是也有人认为，塔利班短暂的禁毒策略实际是为了操纵市场。鸦片产量过多，导致价格暴跌，而禁止种植的政策，是故意掐住供给端，抬高毒品的价格。

几十年的战火，摧毁了阿富汗原本良好的农田系统，那些埋着地雷的土地只能抛荒，剩下的土地上，就种植起罂粟。塔利班鼓励、胁迫农民种植这种作物，还手把手去田间地头传授技术，收取种植税收，对毒品运输线进行保护，收取保护费。

1999年，阿富汗超越缅甸成为世界第一大罂粟种植国，4600吨的毒品产量占世界鸦片总量的75%。毒品损害了阿富汗的国际形象。

当年阿富汗人均GDP为280美元，毒品经济的贡献是100美元左右。数据显示，塔利班执政时每年从鸦片中获取的收入在2000万—7500万美元区间。

毒品财政之外，便是援助。本·拉登以及他在阿富汗创办的基地组织算是最为慷慨的捐助者了。一来二去，关系亲密。本·拉登就在阿富汗的山洞里训练恐怖分子，向全球特别是美国输出恐怖主义，塔利班则提供保护。

2001年，9·11事件爆发后，美国要求塔利班交出本·拉登，但塔利班说“不”。美国发动了阿富汗战争，2个月时间，塔利班就四散而逃了。那年稍早，塔利班还把世界文化遗产巴米扬大佛给炸掉了。它感叹轰炸的难度：破坏工作并非人们所想的那么容易。

被损毁后的巴米扬大佛

在接下来的20年里，塔利班的残余势力在山区、边境集结，打游击，积蓄实力，发展壮大。

美国人拥有先进的手表，但塔利班拥有足够多的时间。

2003年，美国出兵伊拉克，无暇顾及阿富汗局势，塔利班趁机恢复元气。到2005年之后，它开始崛起，两年后活跃地区占了国土面积的一半，随之而来的一个重要变化是，它接受了之前反对的人肉炸弹、绑架的自杀方式，变得更加恐怖。

在美国的介入下，阿富汗政治、经济、社会都开始慢慢变化，有了民选政府，有了更多的学校，女孩子也能上学，乡村建了不少学校。塔利班制造舆论，说孩子们上学之后就会接受西式生活，背弃信仰，目不识丁的父母对学校开始恐惧，塔利班接着就针对学校开展袭击。

到了2008年，它的基本盘就在偏僻的山区以及农村地区扎根。

一些农村人开始相信塔利班。民选政府贪污问题严重，2012年一半的阿富汗人向公职人员行贿。阿富汗是个多民族的伊斯兰国家，一半是普什图族人，塔利班就来自该族，偏远地区的部落以及宗教文化根深蒂固，对习惯法的认同远高于政府的命令。这削弱了政府权威，也就给了以宗教为旗帜的塔利班机会。

它高薪招募武装分子，政府军每天军饷4美元，它开价是每天12美元，包括娃娃兵。娃娃兵是全国性的问题。联合国说，2014年阿富汗有68名儿童被政府军或叛军征召入伍，其中包括3个女孩。

对抗塔利班的阿富汗儿童

毒品这个基本盘，塔利班是继续做大做强。

农民种植罂粟利润的10%要交给塔利班。鸦片成为货币，用于日常交换。从2005年以后，塔利班每年从毒品中获得的资金达到1.25亿美元。其退守的南部地区，成为鸦片的重要产区。

涉毒方式也进行产业转型升级。过去，塔利班只靠种植端以及保护毒品走私犯运输路线挣钱，但利润太低，如今开始向利润更高的毒品提炼加工、毒品走私交易环节渗透。

但是阿富汗的涉毒问题并非塔利班仅有。世界银行几年前一份报告说，阿富汗最大的四个海洛因生产商全都是政府的高官，地方官员以及警察都卷入其中。

毒品，让羸弱的阿富汗经济结构畸形。到2017年，阿富汗的鸦片种植面积同比增长63%，产量增加87%，鸦片的总价值13.9亿美元，相当于该国GDP的7%。时至今日，舆论都在讨论阿富汗的未来，毒品问题，也应该是它未来的一部分。

毒品贸易是塔利班的重要经济来源

塔利班的创收项目还有矿产。

塔利班夺取了不少矿产资源，进行开发。它控制了某些线路，把关税收进了自己腰包。北约的一份调查显示，2020年，塔利班总收入为16亿美元，从矿产中获得的收入达到4.64亿美元，贩卖毒品4.16亿美元，2.4亿美元来自其他国家和个人捐助，2.4亿美元来自出口，1.6亿美元来自税收，还有8000万美元来自房地产。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塔利班财政收入中排在前两位的是捐赠与毒品，如今，它实现了“经济独立”，不再依赖捐助，只因家里有矿。而这其实也从侧面反映了美国应对阿富汗局势的糟糕表现，它没有控制好毒品，消灭不了塔利班，塔利班反而越活越好。

本月，美军从阿富汗撤离，30万装备精良的政府军对战7.5万名兵力的塔利班时，直接投降。总统逃跑，塔利班占领了总统府，轻松夺权。塔利班说了很多安抚人心的话。但有人发现，街头有关女性的广告被抹去。

8月13日和8月16日的阿富汗局势图图源：BBC

一个时代又开启，尽管它开启的方式留下诸多疑问，比如政府军为何放弃抵抗？民意究竟倒向谁？未来，只有未来真正抵达之时，你才能看清楚模样。此时的言语表态，全都不算数。

参考资料：

劳伦斯·赖特，《巨塔杀机：基地组织与“9·11”之路》

塔米姆·安萨利，《无规则游戏：阿富汗屡被中断的历史》

王二峰，《“9·11”事件后阿富汗塔利班的重组：现状、原因及影响》

何明，《塔利班的兴亡及其对世界的影响》

宋莹，《阿富汗塔利班时期妇女问题研究》

申玉辉，《塔利班运动与阿富汗毒品问题的关系探析》

安晶，《征收关税：年入16亿美元的塔利班又多了条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