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供免费餐的那些佛系店家:免费餐都是谁在吃?](/data/news/202502/12/3b432ec3d4883b66b2bf9497ca85f85a.we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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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一碗面嘛,多大点事?”
去年冬天,我偶然在网络发现,许多小餐馆决定为生活遇到困难的人提供“免费吃饭”,这些店铺星星点点,几乎遍布全国各地,大到北京、上海、广州、乌鲁木齐,小如广元、湘潭,店主多是个体户,散落在大城市的边边角角。谈不上作秀,因为小本经营既无实力也无必要。我很好奇,这些平常的店家为什么决定去做免费餐?又是什么样的人会去吃?他们都是在怎样的困窘之下,决定接受这“一饭之恩”?
我拨通一家广州名为“茹意竹升面”的面馆的电话,对面传来爽朗的声音,“你尽管过来,我请你吃面啊。”
店长叫李茹,经营面馆四年。我在广州越秀区见到了她。李茹头戴厨师帽,口罩拉到鼻梁,一双有神的眼睛总是笑眯眯的。她指给我看那张贴在店门右侧,小小的红色海报,标题很简单,“免费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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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升面馆
文案是“如果你在广州没有收入,遇到困难,您可以来小店,告诉服务员来份‘单人套餐’,吃完直接走就是,不必客气。”
如果仔细看,左上角已经略微卷边,翘起的褶皱泛黄。李茹很自豪地告诉我,自开业以来,这张海报就贴在门口,现在已经四年了。
面馆不大,十多个平方,摆着四五张小桌,干净整洁,李茹和弟弟东林两人分工,一个在后厨煮面,另一个就在店里招待客人。面馆的客人多是附近居住的熟客,退休的老头老太混杂着附近工作的年轻人,他们跨进门不看菜单,熟练地点一句:“老样子,加点云吞啊。”
李茹想做免费餐很久,她尝过饿肚子的滋味,她18岁时从湖北独自跑来广州,当时身无分文,没饭吃是常有的事,有时就捡烂苹果烂饼干充饥。有一次,她在角落蹲了一整天没有进食,李茹想:谁能看见我,给我一口饭?
这样的人当年没有出现,如今李茹想做那个给“一口饭”的人, “人真饿的时候,就需要这一根救命稻草吧?”
她原本想效仿香港,在电视上看到香港有免费派饭的传统,许多富人会花钱购买多份盒饭,每周挑几天,雇佣志愿者在大街上发放。她想过每周固定时间,提供免费餐,但权衡之后放弃了,“真正有需要的人不会在固定时间才来吧?”
弟弟东林想了想也答应,“不就是一碗面嘛,多大点事?”
在茹意竹升面馆,免费餐的暗号是“单人套餐”。只要你进门和老板对上暗号,他们就会操作点单机器,选择“单人套餐”,标价0元,出票机会打印点菜单和结账单两个小票,套餐转为流水号,上菜时只叫号不问人——东林一边演示机器一边告诉我,面子是很重要的事。对于大多来吃免费餐的人,他们“不听不看不问”,最多询问,“还需要加面吗?”
在面馆里,单人套餐可选一份拌面或汤面,能加云吞,标价大概10元到15元之间,“加肉的我们供不起,但我们能解决人最基本的生存需要。”
李茹记得刚开店时,每天都有人围在店门口端详海报,“免费吃饭真的假的哦?”她就大声强调,“当然是真的,你们要不要进来吃?”大多人都会立刻摇头走开,仿佛这是一件不光彩的事。
晚上十点,茹意竹升面馆到了打烊的时间,而在广州市天河区的另一个城中村街头,这却是胖哥炸串店最热闹的时候。一个几平方的空间,支撑起加班夜宵的好归宿。
一把把新鲜的肉串摊开在烤架,大火炙烤。胖哥人如其名,啤酒肚,后退的发际线,眉毛浓密。对于烤串,他有自己的要求:最多同时烤两份,以保证熟而不焦。
食客多是年轻面孔,大部分是附近的打工人,背着双肩包或斜挎小包,点份炸串坐下来,打开短视频,却难掩疲惫神态。偶尔唠上两句,无非是“刚下班”、“换工作”、“要出差”。
这么一家几平方的小店,也要做“免费餐”,当然与店主人的经历有关。
胖哥从湖南来广州打拼20多年,有过最窘迫的时候,那是十多年前,当时做生意亏钱,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有一次坐地铁出站时,他突然愣在闸机前:他连5元车费都掏不出了,而身后出站的人流已经汹涌而至。那是最不堪的一段回忆,胖哥在地铁站内来回乱转,掏出身份证,求人给他转车费,“有时人就差这么一点帮助对吧?”
2022年底疫情结束,胖哥决定挂出“免费餐”的牌子。“每个人受的苦都不同,就是那一刻想到,我是不是可以做免费餐?”
一块发光的屏幕,简单的四个字:“免费吃饭”,从此闪亮在烧烤摊前。
不要小看“一饭之恩”的意义,胖哥记得今年六月份有个青年,穿着破大洞的衣服,站在门口询问“单人套餐”。他吃完后离开,胖哥去收拾时看见一张纸条和压在底下的50元,纸条写着“我愿意留下我的全部家当,帮助下一位有需要的人。有缘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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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来吃免费餐的人
来吃免费餐的人,穿着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偶尔裤脚磨破的洞,鞋带趿拉卷边的迷彩鞋会露出一点困窘,但也仅此而已。但李茹依然觉得很好辨别:如果是年轻人,进店总向地面瞟,小声问,“可不可以有份单人套餐?”;中年人就默默坐角落里不说话,等他们忙完再要份面;老年人徘徊在店门口,不进来也不离开,偶尔往店里看一眼。“给你吃份面啊?”李茹会主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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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升面馆本地特色面和云吞
来吃免费餐的老年人多是附近的低保户。最近几个月常来的大爷在菜市场干一份小工糊口;之前路过的老奶奶坐在门口等碗面,家里人不给饭吃,她晚上去睡公园。
“其实绝大多数人我都不记得,他们只会来吃一顿,我和我弟不问也不打扰人家,都要尊严对吧?只有那种连续几天甚至几个月都来的人,我会主动搭话: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李茹记得年轻人的局促。2020年时,几乎每天都有人来,一来就是两三个,她记得有两个还提着行李箱的小伙,进门也没看菜单,凑到身边特别小声问,这能免费吃面吗?然后还说,我没有钱啊,等我找工作挣到钱……
有一个拿着苹果手机的男孩,每天晚上准时来吃面,也是没找到工作,李茹帮他询问附近的机会:服务员、洗碗工、工地日结都打听过,男孩也愁眉苦脸,抱怨到处都不招人,直到有天男孩突然没来,李茹开心地想,他肯定找到工作了。
还有个染着黄毛的小男孩,夏天从外地过来,沿着街上店铺一路问招不招工,最后问到李茹这里,“他说没钱吃饭,想找个小工,但没人要他。我一问还没成年。我(开玩笑)说你头发太长,如果在面馆做工要剪头,小男孩还挺不服气,最后我拿了十元,跟他说,年纪这么小,回家吧。”
如果人到中年,找不到工作就会更加气短。去年年底,有个中年男人来吃了一周,军绿色的裤子撇着线头,白色运动鞋磨掉了边。他已经失业小半年,下午吃份面,晚上就去麦当劳过夜。男人问这里还招工吗,李茹劝他过年回家吧,男人快要把头埋进碗里,“没有回家的钱。”
来吃免费餐的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通过李茹的回忆,我想如果这其中有心酸的话,那并不是他们的错。后来我从广州去了深圳坂田,坂田号称“深圳学历最高的城中村”,周边环绕诸如华为这样的高科技公司。这里有一家盲公紫金八刀汤店,也推出了“爱心餐”,我见到了店主袁志勇。他加入了当地街道办事处组织的“爱心餐计划”。他告诉我,爱心群里很多老板都会给来吃免费餐的食客拍照,也许是为了计数或宣传,但他没有参与,“我不想冒犯他们的生活。”
他说,有位来过两三个月的中年男人,是爱心餐常客,他在不同餐厅轮流吃。男人已经大半年没找到工作,他记得对方有两次很高兴地说,别人给他介绍了蛋糕店的工作,之后不会再来吃爱心餐了。但没过几天,男人又出现在店里,袁志勇就明白,面试肯定没过。现在男人又已经两个多月没来,“不知道他是不是找到了工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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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真正需要帮助,他不想拒绝
因为爱心餐,李茹告诉我,店里也常常会迎来不速之客。
一个年轻女人带着小孩,进门就说“来份单人套餐”,她回后厨端了两碗素面,母子俩吃完后,女人告诉她来意:“我就是来考察你们这里免费餐是真是假,还以为骗人呢!”然后又原价付钱。李茹错愕又无奈,她不知要以什么态度面对这种“实验”,“你说怎么就不信呢?”
也有少不了被“薅羊毛”的时刻。一个年轻男人,一身黑色修身西装,皮鞋亮得反光,挎着相机,点了份15元的云吞面,吃完又续了份面,结账时从口袋里掏出五元纸币,“你们给人免费吃不用钱,我给5块可以吧?”
也有直接上门要钱的。每年年末,沿街乞讨的人都会变多,有个阿姨进店找她要钱,说想坐车回家,李茹给了10元,结果没几天她又来,说“我不要吃面,我要钱。”
“我也很生气,告诉她,阿姨你又年轻,又好手好脚的,我们免费提供面食,包吃到饱,钱是不给的。”
被“薅羊毛”的行为不胜其扰,但李茹最终说服了自己,因为“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进店要求免费吃饭”,那些真的需要帮助的人,会以真心回应她。
李茹遇到过一个青年,吃完免费面后,扭捏着找她借50元,因为手机证件都被派出所扣下,想借钱去酒吧睡一晚,承诺下周一定还钱。李茹给了这笔钱,没留电话,“我也没去判断真不真,但没想到两周后他还提了个果篮来还钱!”
袁志勇很理解身边一些老板为什么放弃做爱心餐厅,袁志勇也经历过这种挣扎。有时一出名,“薅羊毛”的人都会蜂拥而至。妻子曾经和他争执,“出来开餐饮是为了挣钱,为什么要做爱心餐?”
他计算过成本,一份最普通的腌粉面大概3元左右,这在汤店的负担范围内。原本店里爱心餐标是一碗汤粉加一瓶任选饮料,但店铺经营困难,今年十月后去掉饮料,“我们只能解决温饱,真正需要这口饭的人应该不会计较,对吧?”
谈到做餐饮,“生意不好做啊”。袁志勇略带愁苦地感叹,他观察过,两年前店铺开张时,周边的餐馆都在营业;今年附近的店铺几乎全部换成新店,还有不少店铺贴着“转让”,有家店已经挂了一年,但无人问津。
十月份时,袁志勇刚经历关店危机,他甚至已经撕下门口的“免费餐”海报,但还是觉得不甘心,又贴了回去。
当一个人真正需要他的帮助,他不想拒绝,他说这是个心态问题,他不想被“薅羊毛”的人分心。即使来吃爱心餐的人衣服最时髦、手表最闪亮,看向他的眼神,也是略微向下躲闪的,“你不能直接用穿着去否定他,人都要尊严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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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12点去垃圾桶那里看看
必须承认,在广州或者深圳的这段时间,无论是在茹意竹升面馆还是盲公紫金八刀汤店,我都没有真正看到来吃免费餐的人。饭点或非饭点,人们来来往往,收银台总会传来“到账xx元”的声音。
李茹记得留着黄毛的小男孩扭捏不肯走,找张白纸写下自己的姓名、电话和住址,许诺以后一定会再来。这张白纸至今妥帖地放在收银台,我拨过去,对面无人接听。“也许都过上正常日子了吧?”
“现在社会这么发达,还会有人需要免费餐吗?”李茹既是对我说,也是自问自答, “晚上12点去垃圾桶那里看看。”
每天打烊后,厨房里大量的废料都会运到公共垃圾桶。出店左拐数十米,左手边有条小巷,巷底有一排垃圾桶。深夜十一点,李茹经常在那里看到,有人围着垃圾桶仔细翻找食物充饥。
钟点工王叔就是这么找来的。每天晚上十点半,面馆打烊后,他就来打扫卫生。
他和李茹就是在垃圾桶旁遇到的。当时是去年底,深夜,垃圾桶边,李茹看见他拖着小半袋的塑料瓶和纸袋,就以闲聊的口吻问起:“在这儿多久啦?能不能给我找个钟点工到面馆做卫生?”王叔回答的有些腼腆,“您看我行吗?”
王叔刚过60岁,四川人,操着一口粤语味儿的四川方言。他前半生都是农民,做农活望天收,但种地养不活家里人,儿子出生没几年,四十岁时他决意和妻子一起来到广州——这个亲戚口中能赚到钱的地方,现在已经近20年。
他和妻子租住在附近的小单间,白天两人一起上工,下班后妻子回家休息,他接着来做钟点工。王叔的力气很足,一个人麻利地拖着齐腹高的大垃圾桶到公共区,不带喘息地擦桌椅拖地板,他工作麻利而认真,打扫时偶尔停下来,是用手指捻起地上的一两根头发。
王叔只有一个没插卡的手机,要联网就蹭免费的Wi-Fi,每天出租房和做工处往返,他不觉得自己应该为一个号码花钱,而且他说“没人会联系我的”。王叔很少想以后的事情。我问他,有没有想过,比如到了彻底干不动的那一天?
“到那一天再说吧。”他想想补上一句,“我也没有后路。”
洗碗工陈巧则从吃免费餐的人里发展而来。年初,陈巧进到店里,一个人坐在桌前,不点餐也不讲话,直到李茹去问,“我给你下碗面?”陈巧点点头,吃完后默默离开。后来她连着吃了一周免费餐,李茹忍不住搭话,“你有什么困难吗?”
陈巧说话和行动都慢吞吞的,李茹想了想说,“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这里干点活?你会洗碗吗?”
陈巧听懂了最后一句话,她说行。李茹问她要多少工资,陈巧想了想,“你给多少钱都可以。”
陈巧是本地人,家就在附近,她大多时候很沉默,洗碗的速度不快,脸上丛生的皱纹掩盖住她刚满四十的年龄。李茹也想过让陈巧帮忙处理厨余垃圾,但陈巧身体没力气,有时坐着都会发抖。陈巧的手腕会无意识地颤抖,偶尔端个盘子,她要用大拇指扣住边沿,双手掌心挪到盘下,李茹担心地嘱咐她,“慢点儿,不急。”
陈巧是低保户,她还有残疾证,后来熟悉之后,李茹知道了她的故事,“你知道吗?她原来很聪明的,广州美术学院毕业的。但当时生孩子大出血,捡回一条命,对脑神经还是有损伤。”丈夫继续工作,她自此完全回归家庭,负责小孩的接送:八点前送孩子上小学,三点后,接孩子放学,中间的七小时就在面馆洗碗。原来,这块时间是空白一块,她要么回家里发呆,要么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我尝试和她对话,但她很少对外界的响动有反应,仿佛隔着罩子打交道。每一句话她都要在脑中过滤,说不出太长的句子。李茹笑着帮我翻译,“阿姨,她这是在问你现在过得好不好呢?”
她点点头,用力牵动嘴角上方的肌肉上扬。“现在有事做,就没那么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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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和愧疚占据超过90%的情绪”
我辗转联系到吴进时,他刚刚在惠州入职新工作九天。去年九月底到十月初,29岁的吴进依靠爱心餐生活过一段时间。他是湖南人,在深圳马蹄山待了近七年,那里聚集着许多出口外贸公司。
从今年年初开始,吴进一直在找工作。他没想到找工作的形势会如此艰难。他曾经在亚马逊做过to C运营,但现在出海业务收缩,同类公司卷低价的竞争压力大,求职者又有大量廉价应届生。吴进说,在深圳gap一两周还行,如果超过一个月,很多公司就不会想要。
每一次面试,吴进都感觉是一场漫长的服从性测试。有些hr把他当作完成KPI的机器,有的不忘贬低他过往的职业经历;谈薪资时报高了认为他不值得,报低了又觉得他实际能力也就那样。
经济和心理状况一起向下,他不敢和家人联系,挨到九月,只能用仅剩的几十元一天一天续青旅,再没有额外的钱吃饭,实在没办法了,他想到曾经在路边看见过的“爱心餐厅”。
吴进选择的店铺就是紫金八刀汤店,因为“店铺越小,心理压力也越小”。但走到店门口,来回踱步十多分钟,还假装低下头玩手机,就是不敢进去。他用余光观察店里的客人,一直等到店里没人了,才鼓足勇气进店。
“我性格很内向胆小,又是求助者的下位身份,很怕麻烦别人,进店之前就要做一阵子心理准备,脑补各种可能出现的状况,包括被拒绝。”
“不好意思和愧疚是占比最大的情绪,超过90%的。”他小声和店员小哥开口,要一份爱心餐,庆幸的是,没有想象中的拒绝,店员反而很体贴地询问他想喝什么饮料,吴进很紧张,只听清可乐或芬达的选项。点完河粉和小瓶可乐,他感觉自己的声线一直在颤抖。
这是吴进当天的第一顿饭,也是唯一一顿,吃饱后他没有离开,坐在原位积攒勇气,去后厨前向店员道谢。事实是,袁志勇和店员都不记得他,他只是那些来吃免费餐的“不好意思”的年轻人中的一位。
那段时间吴进白天硬扛,饿了就喝水,晚上去爱心餐厅,一天就吃这一顿。他在网上寻找那些提供爱心餐的店家,有时就意外发现,原本计划前往的,有的已关店,有的只剩建筑废材。还存在的爱心餐厅,有的也带给他羞辱的体验,餐厅前台和服务员要求他去街道办证明再来,他转头离开了。
每家爱心餐厅他只去一次,因为开口要免费餐已经无比艰难,他无法承受去同一家店多次。他害怕被记住,以一个“吃白食”的形象。一位给他端菜的阿姨宽慰他不要有心理负担,“都是老乡,谁没有困难的时候呢?”吃完了,还让他提着满满几盒饭菜回去吃。
十月过后,他在惠州找到一份售后客服的工作,因为各种刁难,他只做了九天,对方并不想为此支付工资。吴进正在申诉,等这几天的工资下来,就补上房租,买车票回老家休整一段时间。
“如果还有机会,”他始终有一点忧伤,“我会再回那些很好的爱心餐厅,去真正消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