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辈的书

姐姐说,家里的书,你看上哪本,都带走。估计她也想到了,将来,父亲那些书,归宿会很悲惨。
我回美时只带了几本姐姐编的父亲纪念文集,其他都没带,反倒是带了小时姐姐给我买的万用表。那万用表凝聚了我童年的梦想与时光。
那天午饭和同事聊天,我说,父亲书架里有不少外公留下的线装书,那套资治通鉴不是清版,也是民国早期的,格外显眼。资治通鉴我没读过,綱鉴易知录倒是翻过,对隋文帝隋炀帝一段印象深刻。
以前,我总觉得书架里线装书古色古香,既有情调又拉风。现在不这么想,因为岁数大了。我也是等死的人,最终家里的东西,在我孩子眼里都是破烂与负担,就像我们不知如何处理父母的东西。如果把那些书运来美国,最终的命运,也许就是废纸。
朋友说,我可以捐给北图。
我说,北图也势利眼着呢。我年轻在国内的时候去北图读书,看见巴金家属捐的书在阅览室,上面有巴金的图章。没几天,看新闻说巴金的家属打官司,捐的书流入地摊。
父亲生病退休,把每本书一个个盖上他的图章。姐姐和我不可能把它们保留下来。别说父亲的书,我自己的书,我画的画,我不在了,都是垃圾。
多年前逛国会图书馆,办理了图书证,我第一件事就是查父亲的名字。在中文中找到一本。这本书估计默默会待在国会图书馆角落几百年上千年,估计也没人借。那时我孩子的孩子连中文都不会,不可能把他们自己联系到一本中文书,联系到他们的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