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变奏曲 枫雨 天生最怕进理发馆。总是要等到头发长到不能再拖的时候,等到家人抱怨“你怎麽象长毛鞑子”的时候,才硬着头皮找一家理发店。而我的头发又天生的又硬又粗,还长得很快,一个月不剪,就象刚从监狱里出来的。 进到理发馆,被师傅招呼到座位上,我就总有一种赴刑场的感觉。眼一闭,得,脑袋就交给人家了!可偏偏还不行,人家还要问你要理个什麽样的。我怎麽知道呢?心说你是理发师,你应当知道我的头适合理个什麽发型,要不我找你干吗?我也不成天研究人的头!这不是成心寒碜人吗?只好胡乱说剃短点,希望到下次来理发店的时间能尽量延长。师傅还一个劲儿地问,耳朵呢?要不要露出来?前面短到这里行不行......我被问得心里发慌,说,您看着办吧!这回师傅不问了,我出了口长气,象通过了一场考试一样。 洗,理,修,大推子,小推子,电推子,大梳子,小梳子,......师傅在我头上一阵忙活,终于我的头初具规模,又象个头而不是鸟窝了,师傅又问我,要不要吹一下?我点头。其实我是最不喜欢吹的,可每次一说不吹,师傅就好像不大高兴,进而一个劲儿地说要吹才能成型。当然这要另收钱的,这点十个有九个师傅是不说的,到交费时才知道,或者人家认为你来理发的理应知道。几次下来,我明白我的“不吹”的理由争不过师傅,所以索性以后师傅再问,我点头就是。于是头顶又是一阵紧锣密鼓,本来安安分分的头发,现在全“飞”起来了。尤其是前额。还打着弯。师傅一边吹,一边说,看,这有多精神?我连连称是,心里可说,多傻呀!然后是我最怕的环节---师傅拿起一瓶药水,“滋滋”喷在那翘起的头发上,象顶了个锅盖。好了!师傅满意地说。“好!谢谢您!”我也满意地说---我的刑终于上完了!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掉头上的药水,让头发都老老实实地趴下,也不吹干,我喜欢等它自然干。心里感到无比轻松---完成了一件大事! 等到了美国,理发更麻烦,居然还要给小费!我认为实在不合理。我来理发,已经是交的服务费了,怎麽理完了还要钱?而且还要15%以上!每次理发时也不知道理完到底该交多少钱,只有到最后一刻才知道,然后再在脑子里做算术。我是天生晕数的—见了数字就头大,连家里有多少存款都稀里糊涂。每次买菜回来,人家问“这肉多少钱一磅买的?”我摇摇头:“不知道。”为这不知落了多少埋怨。后来家里人也习惯我了,干脆不问,知道问也是白问。算小费可没人帮忙,只好把自己脑袋里的手丫子脚丫子掰来掰去,四舍五入,得出一个大概齐的数。交给师傅的时候,我还挺不好意思,怕给少了。于是下一回,我就去另一家理发店,怕这家师傅还记得我呢!其实,就凭我的“数学头脑”,每次只会多给小费,决不会少,因为我只乘20%,为了省事呗!还显得自己见多识广。 虽然我理发时常“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可有时还是被“涮”里头。记得有一次快到圣诞节了,家里又催我去理发。我一想,大过节的,也该让自己利落利落。于是就去了一家理发店。一进门,我心里就犯开了嘀咕:要坏。怎麽呢?没人!有三师父那坐着呢。人家可是挺热情,都过来招呼我。我照例不挑师傅,于是一名女师傅让我坐到椅子上。我本来只是想剃短点,可这位女师傅可热情了,一边理,一边和我聊天。越说越近乎。说你这头,上次也是我理的吧?其实我是绝对不回两次去同一家理发店的。可我怕她不高兴,要说不是你理的,那多叫人下不来台呀。于是我点点头说是吧。她更高兴了。我也挺高兴的。她说你这头发太粗。我说是,于是讨教怎麽让它们变细软些?女师傅说,你得局油。我说那得多少钱?她说不贵,大过节的,还不让自己享受一把?我一想也是,于是就同意局油。另一位师傅走过来,给我抹上药膏,带上头盔“蒸”上了,师傅还给我拿来几摞报纸消遣,我心里知道自己肯定又被“钓”里头了,可安慰自己道:难得局回油的,一年一次,就算犒劳自己吧!一会儿蒸完了,又给我剃头。理着,师傅又说,你这头发太硬,应该好好梳理一下。要不,让我们专门发型张师傅来帮你修一下吧?他是从芝加哥来的,有特级证书呢!还是北京人。我一听是北京人,就觉得亲切。满口答应,心说我今天算豁出去了。张师傅不愧是大师傅,与众不同。腰间系着一个腰带,上面挂满了各式的剃头家伙。只见他一会换一把剪子或梳子,拿到手里,转一下,象西部牛仔玩左轮枪似的。我就是有点担心他会一不小心飞了剪子。还好没有。我跟北京师傅聊家常,原来张师傅也不是北京人,在北京工作过。我有点失望,不过话又说回来,在北京,多数是外地来打工的,后来就定居了,又有几个是纯北京的呢?经过张师傅的一通修理,我的脑袋确实变了样,仿佛换了个人。我挺高兴。旁边几位师傅一劲儿也夸好,说我年轻了至少十岁。我就更高兴了。算账的时候才知道,花了我能理几次头的钱,而且,当然,三个师傅还得一人一份小费,还有,别忘了,洗头的师傅也得一块钱呢! 后来半年我没去那家理发店。可头发长了总得理,不是在这家就是到那家“挨宰”。这不,脑袋又快成鸟窝了,还得去受罪耶! 8/4/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