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这个最平凡不过的一大早,丁丁我坐在办公室里,一边翻着文件夹,一边打开中文网站流览。看见原创论坛里,就这么活着写“合并”,断肠人在天涯写爱情,噢,确切地说,“应该不算是爱情”。心里痒痒的,也想跟着写点故事。写什么呢?有点烦啊有点乱,最近什么都在变,自从合并人心慌,前途在哪看不见。完了,前一阵东游西逛,在红墙论坛跟一乐爷学会了打油诗,现在摇头晃脑张嘴就是乐体打油,收不住了。 说正事,自从被ABC公司收购以后,看似平静的office里大家心里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这不,今天上面派一个家伙来训话,大谈ABC百年以来的管理意念,Mission Statement,Vision and Philosophy。我带头正襟危坐在第一排,硬着头皮听着。心里却在想,怎么感觉好像我们是土匪被收编进正规军,先受受思想教育,提高一下水平。得,给这位Harvard MBA兼摔锅捧捧场,瞧人家千里迢迢从总部飞来咱们NYC,口若悬河讲得也不易了,给他递上一瓶矿泉水。 讲着讲着Harvard man就跑题了。开始透露他怎么建议总部改进the way to run branch offices,还拿Flushing office说事,应该如何如何。哎哟,我有气了,你谁呀?这Flushing office可是我们拼死拼活打点起来的,你来指手划脚?大白天喝矿泉水你也能高!连我们的老上级,现在作了新公司VP的Rich对我们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征求意见。要不是Rich嘱咐过我们配合transition,丁丁我今天一定给你几个tough questions让你下不来台。哎,现在咱们不是嫡系了,憋气呀,强忍着听完训话。 2。 送走Harvard man以后,已经过了lunch time。憋气归憋气,工作还是要照常进行的。现在公司里上下左右方方面面都很混乱,加上经济不景气,股市不振奋。ABC公司的strategy很明确,在这段时间里先不要忙着开发新业务,稳住现有的accounts是priority。凭着五六年的经验,我直觉地感到这是非常正确的。那就看看档案吧,从这个季度需要作的annual review开始,调出list。很亲切,50%以上的accounts都是亲手作出来的,后面都有一个故事。虽然作了Branch Manager,身兼supervisory,training的职责,依然喜欢亲自见自己的客户。其它的交给Peter去好了。手指顺着list划下来,落在了一个名字上,Sigmatech。我笑了,就是它了。拨通电话。 “Hey,Dennis。This is Ding Ding。What’s up?” “哎哟,是丁丁呀!别跟我拽英文。忙着呢,一边吃盒饭一边干活呢。有何贵干?” “Anniversary。I got to see you.” “什么Anniversary?谁的Anniversary?又让我吐血?” “我说包工头,是你的account annual review。” “啊,这个呀?算了吧,我哪有时间?信得过你,你就看着办吧!” “不行。你去年就skip一次了。现在ABC严格着呢,你别害我丢饭碗啊。就今天晚上了,我去找你。” “哎,我这六七点钟能忙完就不错了。路上还得一个半小时才到家呢。玲玲又该抱怨了。” 玲玲是他老婆,我老乡。 “Come on。It’s Thursday night。法定的泡吧时间,你又是正经事。玲玲那边我替你请个假。说定了,六点钟我到你那儿,不见不散。” 一下午我精心准备着Dennis的file,心里非常期待晚上的会面。离开办公室,走入初秋凉爽宜人的纽约的傍晚,在地铁站口,融入了下班的人潮。人们步履匆匆地擦肩而过。在这个八百万人口的都市里,我真正关心牵挂的又有几个人呢?Dennis便是其中一个。 3。 坐在开往曼哈顿的地铁上,窗外是一片黑暗,车厢内照例是表情冷漠的面孔,耳朵里是隆隆的撞击铁轨的声音。只有在到达某一站的时候,才有刺眼的灯光和上下车流动的人群。关于Dennis的记忆,就像车窗外的站台、灯光、广告,一片一片断断续续地闪过。 从大学同窗到出国之前,是认识Dennis的第一个五年。没有很深的印象,他是属於各方面不很出众的那一类男生,功课、社交、文体,都是中中庸庸的。唯一的印象是在大四那次全系的新年聚会上。我和大二的玲玲聊得火热,因为是同乡,她常来向我这个学姐咨询选修课、参考书之类的学业方面的事情,那次也正在谈论某个教授如何在考试上无比刁难学生。Dennis神秘唏唏地把我叫到一边,说,“哎,帮个忙,问问玲玲有没有男朋友。” 明白了,看上人家了, 我最爱帮这个忙了。玲玲顺着我的手指方向望了望Dennis,答道“没有。” 其实我只是传了一个话,俩人倒是一直念叨着我是他们的红娘。 第二个五年是一片空白,或者说就像现在的窗外,一片漆黑。我在中部、他在纽约,读学位。98年我来到纽约工作才重新联系上。那时他改行作电脑,在Lehman Brothers编程序,世贸大厦里上班。我也在下城,有时在一起吃lunch,他自然而然地成为我的纽约指南。真正开始了解Dennis,其实就是从那儿开始的。他那时说得最多的,是电脑行业发展多么的快。华尔街firms里的IT work很大部分都给 contractors去作,机会太多了。他自己准备撺一个contractor公司。后来还真的让他实现了。再后来我经常出差,天南海北地跑,为公司卖命。两人联络越来越少。 真正体会对Dennis的牵挂是911那次。一直以来并没有感到Dennis的特别,就象空气每天呼吸着我并不觉得它的存在,又像前一阵纽约大停电时爬了23层楼回家才发现电的可贵。911那天我正出差在路上,看着电视屏幕上燃烧的世贸大厦1号楼,心中绞痛。只知道Dennis在里面,忘记了在哪一层楼。拨电话,办公室、手机,通通没人接。恰好他们刚刚在新州买了房子搬了家,手头上没有新家的号码。就这样一直没有联络上。电视不停地实况转播,我看着塔楼的火越烧越大,后来就有人从高层上跳出来,再后来就是整个楼坍塌。心里的沉重好似被压在那个楼下面。我想自己对911之所以体会如此痛切,不仅仅是那死去的三千条生命的无辜,更重用的是一个我熟知的朋友,差一点就与我生死两界。 几天以后回到纽约才与Dennis联系上,他逃离大楼匆忙,cell phone and lap top都埋在了里面。LB遭受巨大的打击,还不知道如何重建公司呢。我们的office离那里不远,也没法上班了。同时还担心恐怖活动的余波,那一阵大家都是惊魂不定、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