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莉: 老友轶事

老友轶事 作者:梁莉 谭咏粼有首老歌,“风雨的街头,招牌能够挂多久?爱过的老歌,你能记得的有几首?交过的朋友,在你生命中,知心的人啊有几个?” 出国多年,俗务繁忙,友情这棵树上似乎也日渐枝叶凋零,但有俩挚友 ----- 雨儿和楠 ----- 却是经风沐雨仍长存心怀,因她们都是难得一遇的至情至性之人,又是少女时代牢不可破的死党,自是“不思量,自难忘”。 小巧的雨儿清纯活泼,五官生得十分清丽动人。雨儿高中毕业便参加工作在火车上当列车员,不少人惋惜这么可爱的女孩错失上大学的机会。只有她自己浑然不觉,不仅不难受,我看她还甚是喜欢这份工作。她常和别的车次上的同事调班而借工作之机畅游祖国各地。每隔一、二周,雨儿就会带一些各地特产小吃来我的小屋欣欣然地跟我们讲昆明的鲜花,广东的荔枝,北京的文化衫,还有那个香港小伙子在列车上用尽心机和她搭讪,又被她推销掉几十包牛肉干等。常听得我们几个朋友两眼放光,只恨自己怎么没那么好命,当上列车员。 雨儿虽没上大学,书却没少看,古今中外,文学史哲,有机会就看,且极认真。雨儿之看书也一如她干任何事,全无目的和章法,不为猎奇,不为积累谈资,甚至也不为学知识,只是因为喜欢,就这么一路看下来了。工作几年,雨儿不菲的工资和补贴全无积蓄,五花八门的书却攒了一柜子。雨儿犹好唐诗宋词,许多冷僻之佳作,她也口熟能详。据说她们乘务段的小伙子们很掀起过一股“复古风”,猛背唐诗宋词,只为去雨儿宿舍神侃时,好似于不经意间口出佳句,打动芳心。 雨儿最动人的特点是她那不可信的纯净的天真 ---- 她常能走几里路去采几茎花,费许多周折去看一个朋友,说两句话。她那种孩子似的天真实能令人惊讶。记得一次我正在房里看书,忽然旋风般进来一个人,扯起我便往外跑 ---- 不用说便是雨儿,说是小巷里有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家在卖很漂亮的玉,说快快我们都去买,又说好玉遇得清逸之主,会愈存愈温润光洁云云。我不知她又从哪本书上得此奇论,她又如何识得好玉。拗不过她,便跟去一个小巷,那仙气飘飘的卖玉之人,落到我这双俗眼中,不过就是一穿了长袍的油滑小贩而已。街头小摊上的宝玉?我看都不要看了。雨儿却不顾我反对,执意挑了一块,半月工资转眼间便进了那长袍下的廉价西装口袋里。她却欢天喜地地捧了她的宝贝,逢人就展示她的“宝玉”。过了两周,雨儿可怜兮兮找我借钱来了,说是没生活费了。一问之下,原来她又把剩下的半月工资用来买了一本价值不菲的> ---- 就为了鉴赏她在小摊上买的那块宝贝。 难怪我们三人当中另一死党楠总爱带着嗟叹的口吻说,“那是雨儿,你有什么办法呢?”雨儿和楠同是我的好友,却是两个极端的对照。纯白毛衣配真丝长裙娉娉婷婷的雨儿,和身穿大低领露肩装,双手满不在乎地插在大花高腰裤口袋里的楠,并肩走在街道上,实为当年小城的一道风景,害我也跟着白赚了大把的回头率。若说雨儿雅得脱俗,楠却有本事俗得脱俗。曾任大学系学生会主席的楠应该是深谙世事,但能把世事的沉重轻描淡写,洗练成洒脱和率真。瘦削而挺拔的楠能弹会唱,伶牙俐齿,说起话来语速极快,并且几个话题同时开场,加上舞得令人眼花缭乱的手势,反应慢点的还真跟不上她。 楠是一伙朋友中的开心果。有次一帮朋友围坐侃大山,有人提到歇后语,楠突然挥挥胳膊示意大家安静,然后以她好听的脆生生的声音宣布:“敝人最近对俗文化颇有研究,偶得绝妙歇后语几条,来来来,和大家分享分享。先说第一条给你们猜。谜面是‘石头扔进厕所里’。” 大家面面相觑 ---- 果真“俗”得厉害。 还没等我们冥思苦想,楠已迫不及待地宣布谜底 ----- “激起民愤(粪)” 一圈人立刻为之笑倒,男同学们更是大叫“妙、妙”。 楠更来劲儿了,“第二条更绝,谜面是‘石头扔进男厕所’。” 受了第一条的启发,这次有反应快的猜出来了,“激起公愤(粪)!” “孺子可教也,来来,第三条呈上,‘对着墙壁屙屎’。” 因为已经上了路子,这次好几个人同时回答:“愤(粪)发图(涂)强(墙)!” 大家已是乐不可支,前仰后合。 从此后,楠的“三愤(粪)”歇后语在朋友圈中流行一时,有人要考试了,便会对朋友说:“实在要‘对墙壁屙屙屎’了,不然又要砸锅”。 这就是楠,精灵古怪,洒脱无拘。 雨儿和楠隔三差五来我小屋,有时三人神聊,譬如为迟迟未交男友的雨儿进行“实用恋爱答疑”。就象有时雨儿沉默一阵后会突然问:“哎,你们说,和男的接吻嘴唇到底要不要打开呀?”这时候楠则会马上操起我床上的洋娃娃摆出影星架式示范一番,让我们忍俊不禁。有时我们出去逛街,把小城最好的几家服装店里的新到款式品头论足个够。再钻小巷、穿胡同去我们常去的小吃店大快朵颐。有次要的红焖猪蹄碰巧毛没拔尽,楠便对守店的年轻女孩说:“今儿吃着了你们的‘玫瑰猪蹄’。”女孩显然没弄懂楠的幽默,生硬地牵牵嘴角笑笑,照样收了钱,翻翻白眼走开了。 我的先生,当时的男友见识到我这两位朋友是另有一年的夏天,当时念硕士的他放暑假在我处闭门苦念GRE,也被前来找我的雨儿和楠不由分说地拉出去溜冰,然后去冰场旁边的小饭馆吃饭。落座后,小姐马上殷勤地泡好茶,并送上菜单,可等我们打开菜单一看,乖乖,这家的菜竟每一样都比别家贵出一截。也许是看准了来溜冰吃饭的年轻情侣居多,只要进了本门,喝上了我的茶,量你也不好意思走掉。可他们这回碰到的是楠,只见楠压低了声音,以她惯常的快速语调说:“怎么办?一则我们的钱不多了,二则有钱也不能白让他们宰,渴了的快把茶喝掉,等堂上没有服务小姐时,我说一二三我们一起跑!”言毕,瞅准一个机会,不等我们回答,拔腿就跑。我和雨儿自然心领神会,及时跟上。仓惶间瞥见男友还略带尴尬地对堂间别的客人惊异的眼神礼貌地一笑,然后也飞身跟上。几人在小街上狂奔出老远,才敢喘者气回头望,只见还有人远远地站在那家饭馆外朝我们这边张望。。。。。。 三年前回国,又见到也已为人妻的雨儿和楠。岁月竟似乎没有给她们留下一丝痕迹,还是记忆中的样子。我们在一起疯闹,竟也似从未分开过。转眼间,又是几年春草绿,仍时时怀念那洒满欢声笑语的青葱岁月。曾给雨儿和楠寄卡说“Wish where you are was where I am", 真的很想念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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