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遥远的距离 (外1篇) - 差点儿堕落

差点儿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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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最后一年,出国的浪潮冲击着整个校园。

 

同寝室的豆豆是公认的前卫。穿着时髦,手头大方。男友强子是我们称为社会青年的那类。当年没考上大学,早年练过服装摊,现开出租。别小看人家英文一句不会,拉着老外满世界跑,一条龙的旅游服务项目上都有他哥们。我考托,考G,都是托他换的美金。室友们除我以外都不接近豆豆,认为她堕落。

 

强子说我英文不错,一直撺掇我出去赚外快。毕业前夕大家反正都是混日子。忙完所有的留学申请表格后,我开始了走出校园的打工生活。

 

开始, 赶上国科(就是瑞典皇家科学院诺贝尔奖评委那帮人) 在北京开年会,会议中心人手不够,我去作个临时工。会议期间我和中心的小王负责带家属旅游,八达岭,颐和园,故宫,吃烤鸭,逛工艺美术商店。给我印象深刻的是国科联副主席的太太拉森夫人,出身贵族,皇家交响乐团的首席小提琴。喜欢她气质高雅,而待人温和,所以常常陪在她身旁。十天下来,拉森夫人TIP我两百外汇卷,使我惊喜。那可是我第一笔小费,想想也是我在学校食堂两个月的饭票呢。

 

下一次是个学术会议,认识了一位本专业的教授,跟他谈了留学的打算。后来都是通过他得到了录取通知和奖学金。那是个美好的经历。我当时的感觉就是,好,吃喝玩乐练英文,又开眼界又赚钱。从那以后,我对强子介绍的事情格外信任。

 

零零散散在会议中心作了几个月,后来开会的团体越来越少。强子又把我介绍到他的一个哥们建军那里

 

军瘦高个儿,大学毕业几年了。上月刚刚辞了父母给他安排的机关工作,在灯市口开了一间卡拉OK厅。这儿因为离王府等几家高级酒店很近,常有老外光顾,他需要一个能招呼老外的帮手。按照平时的我,这种地方肯定回掉。可是当时我信任强子不会带我到不三不四的地方。还有建军大学毕业的背景,这里大概也不作见不得人的服务。第二天开始上班。

 

厅中型规模,在一家餐馆的楼上,兼舞厅,有驻唱歌手。门票、饮料贵的天价。这是最繁华的地段,整个王府井一片只有三家卡拉OK。另外两家还是闹哄哄,没有品位的那种,所以这里的生意很火。我的工作服是露膝的短裙,黑丝袜,我不习惯这样的装束。老外来这里大多是体验一下北京的文化和娱乐。点杯饮料,坐下听歌,我有时也陪他们聊天。跳舞我不灵,也不需要讲英文,所以我躲,让别人陪。

 

没有老外的时候,我也帮这帮那,也座下来听会儿歌。下班时常常跳上末班公车,偶尔太晚强子也送我回学校几次。

 

强子常来,有时把白天包他车的老外拉到这里来消夜,有时带几个哥们来座座。常来的是大学毕业不久等待出国的虎子和刚上大二的虫子。开始我以为他们几个就是来蹭吃蹭喝蹭玩,直到有一次歌厅里来仨闹事的,几个一齐上阵,把仨拉到们外碎(CEI4)了一顿。帮他们擦鼻血的时候,我这才看出他们还真是与建军患难与共的交情,对他们另眼看待。混熟以后他们把我也列入了同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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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建军心情不好,他老婆嚷嚷要离婚,原因是嫌他开歌厅不务正业。一天强子他们风风火火的又来了,告诉建军他老婆有个相好的,是他们共同认识的XXX

 

军一听,拍桌而起剁丫的,谁也别拦着我

 

满歌厅的客人都往这儿看。哥儿仨死拉硬拽才拦住了他。后来他们还是研究了一个整治第三者的法子。不过建军的婚姻已走到了头。

 

过完年的一天,强子扭扭捏捏的来宿舍找我,说,明天能不能陪豆豆去躺协和医院?

我问,她病了?

没,怀孕了,要作掉。

 什么?我说,你作孽呀?!  

 

搀着豆豆走出手术室,交给强子。看她红颜消退的脸颊,我心里一阵阵冷。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女人呢?还有他们这伙哥们的行为,和我的观念差太远了。我混迹其中,一定要将自己照上铁布衫,保护身心,绝不受伤。

 

虫子这阵遇上个女生缠着他。来这儿混的男孩子变坏早,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没有感情也能骗得小女生神魂颠倒,还带到歌厅来玩过。那天说被女孩缠烦了,要甩掉,请我冒充他的新欢。我说这把戏我已经不玩了,看不得女孩掉眼泪。结果有一天他还真的带来了。

 

建军在一旁煽火,。。。虫子天天来这儿就是为了月,你还不死心。

女孩盯着我问,是这样吗?

我看她那执着的眼睛,心想帮她离开虫子也许是好事。我点点头。

哗,一杯冰水泼到脸上,女孩转身就走。

虫子和建军追下楼去。待他们一会儿回来,我已收拾干净。

虎子挖苦我说,绝了,刚才你演的太象了,以后我们再有这麻烦全靠你了

我居然笑说,好,我收费,泼一次一百块。

 

虎子最近喇了一个蜜叫金子,常带来歌厅。一天来了一个单独的女孩,点了一杯当时时髦的饮料粒粒橙,还是我端过去的。在角落里坐了一会儿,忽然起身端着杯子朝强子他们那儿走。我瞧不对劲,赶紧跟过去。

 

女孩站在他们面前,只听虎子叫了一声,小梅?。。。

小梅把一杯粒粒橙朝虎子脸上泼去。接着是虎子,小梅,金子吵作一团。然后金子,小梅先后离去。

我看着虎子脸上身上的橙粒,调侃地问,呦,这是为谁挨的呀?

建军说,他自找,人家小梅出差没几个月呢,他一转身就泡上了金子。

 

从那以后,虫子被大家赶回学校读书,虎子还是一人儿来。虎子开始跟我起腻,说什么咱俩都是在这儿被人泼过,出过丑的,同病相怜,就结个统一战线吧。我都懒得跟他贫。

直到有一次建军朝虎子没好气地说,你小子没看见人家烦你呀,死气掰咧地还跟人家套磁。再这样以后你别来这儿了。

这话好象对哥们说重了。我隐隐感觉建军对我有那意思。

 

我因为是半奖学金被拒了签证。虎子凭着海外亲戚担保,居然撞上一业务不熟的签证官放行,去了美国。连托,G都没敢考的家伙,气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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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虎子以后,转眼春天又到了,四月十八是我二十一岁生日。豆豆,强子,建军和我出去庆祝。人家两个是老夫老妻,我和建军算是哪岔儿,他还没离呢。夜生活惯了,十二点钟对我们是早上。

 

聚在友谊商店门口,那时还没燕沙什么的,这儿就是高级消费。我看好了一件真丝联衣裙,这时的我以经习惯了两三百元的衣服。建军要替我付,我没让,自己来,我看他脸色不好。

 

转到下午大家饿了。他们知道我喜欢川菜,问我去哪家。我知道这晚饭肯定是建军的了,不想欠他太多,坚持去西单的豆花庄。

建军有点生气,你太土了吧?那儿乱烘烘的,还都是小菜,你到那儿去庆生?

我嘀嘀咕咕地说,就喜欢那儿的小菜,地道。

 

吃完饭回歌厅时已经开业了。那晚建军让我坐那儿别忙,只管听歌。他还亲自上台为我唱了一首生日快乐。我不得不承认在某一瞬间,我的心被感动了,他的嗓音很有磁性。可我立刻又警告自己,不能给他任何希望。

 

打点完所有事情后,又是一两点钟了。建军说,一起回我家住吧,太晚了。在强子的车上我已经睡着了,迷迷乎乎进了门。我第一次来建军家,这是个两室一厅。大屋一张双人床,小屋一张单人床接出一块,这两男两女怎么睡。

 

军往大床上一跳,说,强子,平时总是把这屋让你们俩,今儿我要睡这儿。

我抢说,我和豆豆挤小床,我俩个儿小。

强子抗议,让我们两个大男人睡一床,不要,我还要跟我老婆睡呢。

我晕,他们这是下套儿逼我从了建军。

我生气,强子,送我回学校吧。

强子几乎在吼,这么晚了,我不送,月你怎么就这么多事儿。走,豆豆,睡觉去。

我的姐妹这时一句也不帮我,还说,别折腾了。

 

屋里只剩下我和建军,我站那一动不动。建军开始脱皮鞋,脱衣服,最后钻到了被子里。墙上还挂着女主人的婚纱照,我也只是对他有好感而已,我怎么可以。。。

我说,我去客厅。

 

厅里只有两只单人沙发。我坐在那儿困意全无。我想我今天的行为是让建军在哥们面前极没面子。我在这一圈儿里也没的混了。我在想,我真的属于这一圈儿吗?

 

刚亮,大家还都在酣睡,我悄悄出了门。很久没有呼吸早晨的新鲜空气了,我感到脱胎换骨一般。

 

几个月后,我申请到了全奖学金。终于踏上了留学的旅途,又开始了纯朴,安宁的校园生活。

 

以北岛的一首诗纪念这段生活吧。

 

一切

 

一切都是命运

一切都是烟云

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

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

一切欢乐都没有微笑

一切苦难都没有泪痕

一切语言都是重复

一切交往都是初逢

一切爱情都在心里

一切往事都在梦中

一切希望都带着注释

一切信仰都带着呻吟

一切爆发都有片刻的宁静

一切死亡都有冗长的回

 

04/2003

11/2004

A18 发表评论于
小夏好!Have a great THXGivi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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