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为何物 人在他乡之三十年前的爱情 周末路过一个小镇, 那里并没有什么特别. 有一条长长弯弯的主道穿镇而过, 当看到路边那家文具店时. 我还是忍不住停下来了一会. 很久以前和一个德国人来过这里. 那个德国人叫阿先生, 第一次在南湖机场见到他时, 还以为是施纳普呐来了. 大家也都说他象那个教练, 晚上还有人开玩笑要把他的头发也拔下来卖了. 阿先生是个很有趣的人, 按他自己的说法: 我是一个不象的施瓦本人的施瓦本人. 来到德国后,曾经有段时间老和他呆在一起, 了解了许多他的事情. 阿先生在高速路上看到保时捷开过时并不以为然, 只有当车里是一位年纪偏大的女士的时候,才会拍着我的肩用升调说: ALTE DAMMEN BEI PORSCHE. 老太太开PORSCHE. 阿先生给我说过, 他的第一辆车是家里人送的PORSCHE. 他是个富家独子, 但是自己好象并不拥有很多金钱. 既因为父母健在高寿, 也因为他自己经常很懒散. 但是,他的思维很活跃, 他有非常多的朋友, 各个层次, 不同地区. 而且朋友都对他很铁, 有一次我们到黑森林里去, 同行的中国友人突然问他可不可以介绍德国的作家认识一下. 他想了一会儿, 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 大约一个小时后,我们就去了他的一个作家朋友家里. 那个德国作家也很奇怪把城里的房子卖了,在大山里弄了个庄院, 说是要在黑森林务农, 静心. 我也有辛在德国看到耕地的全套把试. 离开的时候, 阿先生一再给他的朋友说很抱歉,突然打挠了. 那个一心要避开尘世的作家答道: 是你要来, 我怎么会不见呢. 对于事事要求预约的德国人来说, 这句话很有点份量了. 阿先生曾经被聘到统一后的东部德国做托管局的高级官员, 有一次和他去德累斯顿, 他特意把我带到原托管局的后院, 指着墙上的一块车牌,问我认不认识. 仔细一看, 原来是他的车牌.他不无得意的说: 这是我的专门车位. 阿先生也比较爱激动, 也是在德累斯顿, 我无意中问了一句: 德累斯顿银行以前的总部在这里吗, 德累斯顿银行有多老. 他几乎咆哮着对我说: 你们中国人,就知道问这个多老, 那个多老, 因为你们觉得自己最老, 看不起没有你们历史久的东西!!! 从那以后,我基本不问他: 什么什么有多老这样的问题. 阿先生是个自由职业者, 他几乎什么都干又什么都不做. 但也不全是靠父母的给予. 他做事情总是虎头蛇尾, 许多人都爱向他咨询. 他的意见也往往非常正确. 可他就是自己不去做给人咨询的方案. 他对我说: 我们德国人, 需要多动脑, 多思考, 因为我们在做事情上面已经比不过其他国家的人了, 只有通过思考,才能保持领先. 阿先生没有结婚, 但是我见过他的女儿, 非常非常漂亮的小洋娃娃, 今年应该7岁了, 他几乎每个周末都要开车到200多公里外的慕尼黑看女儿. 我们一起到中国去的时候, 他每天都会寄一张明信片给女儿. 我从来没有见过小女孩的妈妈, 据说出身于巴伐利亚的一个显赫世家. 一次我和一位女士谈起阿先生的女儿, 那位女士说: 女孩的妈妈一定还是爱阿先生的, 不然不会给他生个女儿. 我也一直这么认为, 后来又有一位女士说: 德国那末多单身妈妈,生孩子和爱不爱没关系. 我也搞不清楚, 总之, 阿先生每月必须付一半的收入给女儿和女儿的妈妈. 阿先生是个很有情趣的人, 我特别喜欢听他喝酒的时候弹吉他,唱歌 阿先生是51年生人, 几乎可以做我的父亲了. 但是,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我可以和他瞎开玩笑, 没有任何顾忌. 即使他偶尔生气,也从来不会记在心里. . 那次和阿先生到这个镇来, 到那家文具店后的小楼, 是搬东西. 他对我说, 他的一个女朋友从美国回来了. 要把以前他们同居时候的小楼卖掉, 里面有一些东西,需要搬走. 这个女朋友是他上大学时候的女友, 两人在这个镇上住了很久, 后来如何结束的, 我不知道, 他们当年的爱巢后来一直交给人出租. 现在女友和他的丈夫从美国回来 , 正好可以办理卖房和清理的事情. 阿先生上大学的时候,正好是欧洲68革命以后, 风气云涌的革命思潮在他们身上有着深深的印记. 以之于, 我经常奇怪阿先生和他的朋友们为什么对毛主席语录和胡志明那末熟悉. 后来才知道, 他们的68年代,是何等的狂彪突进! 他们那时候的爱情也一定是惊心动魄,惊世骇俗的. 有一次阿先生的一个同学和我聊起他们那个年代的事情, 他说他当时很喜欢自己的一个女老师, 后来真的就和那个老师约会了. 我想了想自己的当年情, 对女同学是很多非份的想法, 对女老师也动过春心, 可是那里敢想到和女老师幽会的情节啊! 那天我们去的时候,天气很好. 阿先生在革命年代的女朋友和她的丈夫看起来也和阿先生一样, 有些老了. 阳光更是豪不留情的把女人的皱纹和男人的白发照的十分醒目. 当年的英俊少年, 美丽少女都不过是肚腩鼓鼓, 老腰弯弯的故人罢了. 见面也很普通, 男人间握手, 男女之间是拥抱再加三下亲脸. 就象是出门散步碰到教区的教友一样, 礼节正式, 气氛平常. 真难以想象, 这里面有一对是回到将近三十年前爱的故居. 接下来的事情也很平缓, 其实很多东西都清理完了, 只有一些是阿先生当年留下来的家具和瓷器. 没多久,我们就弄利索了. 这时候, 大家都来到小楼的天台. 阿先生前女友的丈夫在那里准备了一些咖啡. 我们一起喝咖啡,聊天. 阿先生和前女友的丈夫也是初次见面, 两人谈的很投机, 本来吗, 阿先生就是一个很健谈的人. 我依稀记的他们当时谈到: 美国的水电费用比德国便宜很多, 还有阿斯匹林是德国人生产的药片, 但是在美国市场上要比德国便宜很多. 等等这样的家常话题, 是啊, 他们也都到了每天可能要来一片阿斯匹林的岁数了. 也有一段时间, 他们谈到了天台上的植物,好象有些是当年的小情侣种下的, 让气氛活跃了许多. 那天和阿先生回去的路上, 我一直没吭声, 倒不是想给阿先生来点沉默独思的气氛. 而是我自己在陷入沉思. 我毕竟和阿先生是两个年代,不同民族的人, 我周围更多的还是青年男女, 甚至少男少女那种感天动地, 你死我活, 非他不嫁, 非你不娶, 鸡飞狗跳, 上房揭瓦的青春之爱. 他们的这种三十年前的爱情以如此平淡和戏剧的效果给我上了爱的一课 ……………………………………………… 今天去花店逛了半天, 因为前一段时间,一个朋友家里摆了很多花,用满天星围着, 瘦长的枝干, 叶子并不多, 花也是瘦长的形状, .青色的皮, 开了后有黄的, 红的, 水粉的各种颜色, 花非常香, 一股清香, 而且有绕梁三日的感觉. 朋友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后来在一个照片上也似乎看到那种花. 于是就到花市去找一找. 果然发现了她. 和玫瑰摆在一起, 还带着露水. 再一看名字, 德文写着: FREESIEN. 回家查字典, 一个诗一般的中国名字: 苍兰. 再看德文的单数: FREESIE, 我不由的笑了. 想起周末的故地重游, 和那一段往事. FREESIE, FREE是英语里自由的意思, SIE在德文里可以做伊人讲, 女她. 合起来是: 自由的她或是她的自由. 阿先生的革命年代女友在那天喝咖啡的时候, 一定是非常自由的. 包括以前和将来. 苍兰是非常香的花. 如果青春时代的爱情最后也能象三十年前的爱情那样, 可以在阳光下聚会. 那也一定会有苍兰的香味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