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嵩山脚下,少林寺弟子萧峰气急败坏地往上跑,马拉个巴子,这破台阶怎么这么长?昨天他29岁大寿,在“红袖招”里胡天胡帝了一晚,早上才想起今天轮到他值早课,于是套上鞋子就冲了出来。
幸好萧峰轻功不错,他来到传经堂门口时,小沙弥们刚刚集合完毕,见到萧峰,一起双手合十:“师兄早。”
“早早早”,萧峰一屁股坐下,随手敲起了木鱼,“南无阿弥陀佛,北无阿弥陀佛,东无阿弥陀佛,西无阿弥陀佛,中间也没有阿弥陀佛,铛铛铛铛铛,大家一起唱!”
“吃葡萄不吐那葡萄皮阿,不吃葡萄倒吐那葡萄皮……”小沙弥们随着萧峰的指挥,一起摇头晃脑地唱了起来,没完没了,蔚为壮观。
萧峰站起来,双手背后,在小沙弥群中走来走去,检查有没有人偷懒或者唱错。这帮死贼秃实在笨得要死,简简单单一句话,翻来覆去唱了几个月还能给唱错,偏偏这葡萄是达摩祖师带过来的东西,地位崇高,一个和尚庙有没有道行,就看他们葡萄皮吐得好不好,所以萧峰就被派来领唱。太阳一束束照进传经堂,阳光中的灰尘在葡萄皮声飞舞得特别起劲,萧峰突然没来由的一阵烦躁:马拉个巴子,老子明天就辞了这份工,参加丐帮去!
萧峰是个学武的料,进少林寺四年,什么武功都是一看就会一会就精,而且临敌时随手变化,另添威力,所以第三年就当上了传经堂早课轮值,速度之快,无出其右,副方丈玄寂对此非常赞赏。
但萧峰却是一肚子苦水说不出,他原盼望着进罗汉堂,天天打架,还时不时可以出差,名山大川美酒美女快马扬鞭世界花花,想不到被分配到这传经堂做什么鸟轮值,成天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的纠缠不清,马拉个巴子,出差机会倒不少,不是普陀寺就是三清观……
突然隐约一声清脆的“吃西瓜不吐葡萄皮,不吃西瓜倒吐那葡萄皮”传进耳朵,萧峰勃然大怒,揪出一个胖沙弥拳打脚踢,只打得尘土飞扬,日月无光,旁边的沙弥们个个心惊肉跳,扯着脖子拼了命地大声歌颂葡萄。
萧峰返回前台坐下,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其实刚才他只是做个样子,听着梆梆有声,拳拳到肉,实际一点都没用内力,跟打蚊子没什么两样。那个胖沙弥是少室山脚瓜农的儿子,有时候想家,念经时就自然而然念出西瓜来,萧峰虽然很理解,但还是不得不做做样子。世界就是这样,想可以想,做也可以做,就是不能说,说了倒霉。比如方丈玄慈,武功高强见识不凡,一个儿子放在寺里养的高高大大,但他就能憋得住,这才是高级和尚,像那个胖沙弥,才想个西瓜就挂在嘴上,一辈子没出息。
一柱香转眼烧了一半,萧峰不耐烦得要死,刚开始还蛮热心地指导众沙弥念经,在梵经齐唱中甚至还感到过人生价值,但一年过去,两年过去,每天在毫无创造性的葡萄皮里等待早饭的钟声,萧峰觉得自己简直连西瓜都不如,西瓜都有大有小,甚至有正方形的,他却只能吐吐葡萄皮;尤其是后来知道其实全国各地,稍微大一点的寺庙几乎都能吐出葡萄皮时,他一下子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失败。
这种失败感和对罗汉堂那帮笨蛋的鄙视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很奇特的既骄傲又自卑的情绪,青年萧峰就在这种情绪的包围中,喝喝酒猜猜拳谈谈恋爱打打群架,没事就架起木鱼敲一敲,红色袈裟,浓眉大眼,头顶铮亮,法相庄严,看上去像是个大门派的后起之秀。
但锥子总是要发光正如麻袋总是要被扎破一样,又一次的失恋后,萧峰开始发愤图强,一方面削尖脑袋往罗汉堂钻,一方面向江湖上各大门派抛媚眼。罗汉堂主持玄痛和传经堂主持玄苦当年偷偷在“四季春”里争风吃醋,干过几架,所以有人肯投奔过来正是求之不得,但副方丈玄寂是传经堂出身,总向着玄苦,调动的事迟迟没有眉目,而方丈玄悲天天想着叶二娘,神魂颠倒贼笑兮兮,也没能给苦闷中的萧峰予什么帮助。总算江湖上的朋友还够义气,一接到萧峰的媚眼,秋天的上好波菜送回了好几车,可惜招堂主的帮派,动不动就要求九年以上工作经历,连巨鲸帮这种经常给人打得流烟散雾的海贼,也要求六年以上跑路经历,马拉个巴子,最后还是丐帮,财大气粗,在流行群殴的时代大潮里急剧扩张势力,许诺给个五袋弟子做,以后每天就带人上街唱莲花洛……
“咚,咚,咚”,早饭的钟声把萧峰从往事中惊醒,他站起来一挥手,小沙弥们喜笑颜开,一窝蜂地杀向食堂,萧峰夹杂在人群里,心里大叫,马拉个巴子,一帮的驴,老子参加丐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