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在睡午觉,过道上的电话铃响起来,秋叶赶紧去接电话。
“秋叶,威格教授这里有份日文资料,让我问你能帮忙翻一下么。”电话那头是文勇。
“现在日语要我写是肯定不够标准了…” 秋叶原来的第二外语是日文。
“没关系的,只要看过后告诉他意思,再用英文写封回信就可以了。”
“那好吧,你先拿回来我看看再说。”秋叶在这点上很宽慰。那次州文化部和国内大学商讨合作项目,秋叶去帮忙,他就休假在家带宝宝。
门铃响起,秋叶从窗口看见是寒梅来了。赶紧放下手中浇花的喷壶去开门。
“秋叶你这花种得真好,我们那里叫它`死不了`。”寒梅进来看见窗台上五颜六色的小花正开得茂盛。
“在我的家乡叫它太阳花。掐一段插土里洒点水就能活,昨天去超市看见,想起在国内时都是跟人要了种子随便洒在旧脸盆里的,在这里买可是和玫瑰一样贵呢。”秋叶拿出八宝茶给寒梅泡上。
“我在这里也买过,这么好养的花最后也还是死了。都是那段时间没心思管它。你这茶哪买的?”
“是文勇爸妈刚寄来的,说是喝了清心养颜呢。”秋叶收拾桌子腾地方摆茶壶茶杯。
“你又写什么文章啦。”寒梅看见桌上摊着的纸张问道。
“没有,是在给文勇爸妈写信呢,东西收到了,还要问问他们准备什么时候来。”自打秋叶到德国后,两边家里的信都是她一个人写。文勇对秋叶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以后你就是我的秘书啦。”秋叶原来是想去读书的,现在要等宝宝进幼儿园以后再谈了。平时除了出去帮忙,就在家坚持自己的业余爱好。文勇也爱看书,看电视,政治、经济、文学什么都看。电视机一打开,里面在采访一个什么政治家,他一看就知道是谁。秋叶和他开玩笑说是你家舅舅还是叔叔,你怎么谁都认识啊。如果是预约稿,文勇总是自告奋勇地做她的第一个读者。专业的不同正好互补。秋叶翻译技术词汇,文勇是有问必答。尽管他们从来都没有说过爱你到永远的那种浪漫誓言,但那种相互间的关心和欣赏,形成了一种不言自喻的默契和认同。
“秋叶你们真不错,两家人变成一家人,多热闹啊。” 寒梅羡慕地说。
“是啊,文勇爸妈对我都挺好的,还经常去我们家走动。我也是有了孩子后才真正体会到父母的不易呢。”
“唉,现在仔细想想,其实那会儿我对春江的父母也有言辞过激的地方,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长辈啊。”寒梅看着玻璃杯里的冰糖在一点一点地溶化,直到完全消失。
“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打算?”秋叶知道今天她来是有事情要说。
“ 在学生宿舍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单间,准备下个月搬出去。我已经和春江说过了。”
“他说什么?”秋叶猜测春江现在是不希望寒梅离开的。
“他让我不要走,再给他一次机会。但是他的猜疑心太重,关键是对我根本不了解,这是让我下决心搬出去的原因。我怕再经历那样的一次…”
“你打算在这里读书了?生活费就靠打工够吗?”
“照现在的情况看,我也不需要花太多的钱,打工够用了。那间宿舍也是别人临时出租的,只有四个月时间,但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了,因为…过段时间我可能会离开这里。”听得出寒梅话音里有点伤感。
“你准备一个人去哪呢?”秋叶想过寒梅会搬出来住,但没有想到她要只身离开这个城市。
“我在美国有个好朋友,大学的时候我们就曾经想过要一道考托福去美国念学位。后来她考到美国去了,我和春江结婚到了德国。知道我的事情后,她说如果我原意,可以帮我联系美国学校。已经有些日子了,我没告诉你,因为也一直没想好。”
“去美国,那你语言要学,也还有生活问题要解决啊。”秋叶感到有些意外。
“其实我想过了,虽然来德国有段时间了,可现在我的德语水平还不能和我从前学的英语相比,我那时的英语考试还是全年级最好的。”寒梅又想到了当年无忧无虑的日子。
“也是,你还年轻,在那个环境中很快也会适应起来的。寒梅我真高兴,你比我想像的还要勇敢。”秋叶觉得寒梅真的走出了低谷,为了她的勇气感到欣慰。
“只是一想到要离开你们,我就…”寒梅说着眼圈又红了。
“不管走到哪我们还是好朋友。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在这儿读书的迟早都要走的。”秋叶安慰着她。
过道中电话铃又响了,秋叶去接,又是文勇。“秋叶刚才忘了问你,还要我带点什么回来吗?”一个星期中差不多有两天早下班,通常他会顺路带点菜。
“今天寒梅在这儿,你去买两条鲜鱼来晚上做西湖醋鱼吃。”秋叶放下电话又对寒梅说“别走啊,一道吃个便饭。”
“你别忙,一会儿我就得去餐馆,今天还要替班。你们文勇可真顾家啊。”寒梅感叹道,“春江那会儿也做过饭的,有的菜他还做得真不错呢。最拿手的是麻婆豆腐,可是后来他基本上不过问家里的事情了,可能我也有责任…”
秋叶起先也总说不用文勇管,其实心里怕他买的不合适。文勇就会说,重在参与啊。有次他买把葱带着黄叶子,买斤茄子皱皮皱脸的,五个西红柿有三个是软的,秋叶忍住没说什么,后来把黄叶子掐了,茄子红烧,西红柿第二天加点洋葱肉末做成空心粉浇头也是一顿美餐。文勇买东西的水平和参与的积极性也不断提高,有时周末还拿本菜谱下厨房露两手。他俩的约定是做饭不管洗碗。虽然秋叶觉得收拾那个厨房不比她自己下厨更省事。有了孩子后更是分工明确,只有共同分担才能互相体谅。或许因为寒梅太能干了,几乎所有的事情全都自己包,习惯成自然了。
“孩子呢?还放在春江家里吗?”秋叶关心地问道。
“这也是我现在一直考虑和担心的事情,听春江母亲说孩子现在脾气很不好,常哭闹,特难带。我想他是心理有问题的。真想把他接过来,但是我现在这样又没有可能性,有时真的左右为难。”谈到孩子寒梅语气又变得沉重起来。
“孩子需要有安全感,即使不是父母亲也没关系,但身边一定要有个他可以信赖的人。”听了寒梅的话秋叶开始有点担心起来。
“春江妹妹的孩子比我们的稍大一点,也在那里带,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矛盾,让孩子感觉心理不平衡。我就想早点自立,就可以早点把孩子接出来。”
那天寒梅离开秋叶家的时候也拿走了她存在这里的二千美金,秋叶觉得这次她是下了决心的,而自己又帮不了什么忙,只能在心里暗自祝福她。
寒梅和人在电话里约好了一个周末去看那间单身宿舍。说好在楼下等着,电话里只是通报了对方的姓,到了那里一见面,双方都楞住了。
“很…梅…?是你要租这间房?”
“托马斯?”寒梅真的没想到有这么巧的事情。只知道当时听见那个人的姓叫冯. 斯坦因,(德语:
von Stein〕好像是个贵族的姓,没想到就是他!
“你不是…对不起,那天婚礼上我看见的人是你的先生吧?”托马斯觉得奇怪。
“是的。不过,现在我想搬出来了…”寒梅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他说合适。
“其实也没什么,你不用多想。你还记得那个婚礼吗?还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我堂哥已经和曾经的堂嫂离婚了,昨天刚请我们喝的离婚告别咖啡。”托马斯好像看出寒梅的不自在,似乎想用这个消息来缓和一下气氛。
“这么快?那天请了那么多人还有记者…”寒梅觉得真的不可思议。
“我那个堂嫂要求我堂哥每个星期至少要有三天在家,可是他一出差就是一个星期。他们签了结婚协议的。不过我真的不理解,堂嫂是从事时装模特的,她要是出差怎么算呢?或许是个借口而已吧。不过长痛不如短痛,有的人痛得时间长了麻木得已经感觉不到痛,其实它还是存在的。对不起,我怎么跟你扯起疼痛来了…”托马斯觉得自己话有点离题赶紧刹住。
“你原来住这儿?现在搬出去了,但怎么就四个月的时间?”寒梅问他。
“我要去中国和埃及实习,这段时间空着就先租出去。如果你要用,还可以延长的。我回来有地方住,家里还愿意我回去呢。”托马斯很热情。
“啊,不了,就四个月,要是有必要延长我再告诉你吧。”
“我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吗?刚才喝得不痛快。”托马斯半开玩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