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走后没多久,中方合伙人张总就到了,连同他的秘书一起,和众位鬼子老板们关起门来开会。查哥告诉小五当天走之前务必要先去找他一趟,发生的事情不要跟别人讲。接下来的那一天,小五在忐忑不安中度过,有些害怕有些兴奋甚至还有些期待,毕竟这是以前从来不曾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啊,等将来老了书都有的写的,戏文都有的唱的(现在看来应该改为贴都有的出的,哈哈)。
没等到小五去找查哥,查哥就来找小五了。把事情经过仔仔细细地问了一遍,同时又反复确定小五对“洋芝麻”的无知,查哥舒了一口气,交代小五明天务必要实话实说,回答要简短明了少说废话省得再生枝节。小五忍不住问:“查哥,你看这事儿会怎么了呢?”
查哥沉默半晌,没头没脑地说:“赶紧回家吧,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
次日,小五早早地就去了香雪厅(一个中式装饰,专门用于小型中餐宴会的精致小厅),里边用屏风单格了一间出来,外边由宴会部的当家花旦香儿亲自张罗着,一个餐台上摆满了咖啡、茶、鲜榨果汁等饮料,另一个大餐台上摆满了新鲜出炉的COOKIE、MUFFIN、DANISH和CROISSANT(饼干、碗糕、丹麦包和牛角包)。昨天来“抄家”的皮夹克和另外几人正站在那里大嚼着。
看见小五,香儿笑盈盈走过来,低声说:“还没到你哪,到时候我打电话叫你,没事儿,今天就是走个形式。”
说到香儿,小五在这里先给大家讲点儿关于她的闲话吧:
在饭店里跟西厨房关系最密切的就是餐饮部下属的几个部门:咖啡厅、大堂吧、淮洋餐厅、粤菜餐厅、扒房、ROOM SERVICE还有宴会部。其中宴会部最累人,从饮食一直安排到灯光布置,事无巨细都要打点到。偶尔还出点象上次新西兰羊排那样的事故,所以一颗红心两种准备,除了随机应变之外还要有咬牙堆笑等着挨骂的功力。小五饭店的规矩就是所有餐饮部最最强悍的WAITER如果想提升都得去宴会部干一两年,而餐饮部的绝大部分领班经理什么的几乎都是“宴会出身”。
香儿就是准备提升的精英之一,那时候在宴会部做协调员。小五报到的头一天,大厨带着到处介绍。介绍到宴会部时香儿正背对着门打电话,这世上有一种女孩子说话的时候不用看脸就知道是在微笑着,香儿就是这种女孩子,单单听她讲几句话就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等她打完电话回过头来的时候,小五就在心中暗暗喝彩,这个女孩子真正是小五从出生以来见过的最最美丽可人的人儿(小五妈妈和大姐除外)!跟香儿说话的时候,就连积贼如大厨言语中都带了几分相当真诚的笑意。
香儿是旗人,言谈举止总是中规中矩,看事情也通透,待人接物也伶俐,那分稳重简直跟她的年纪毫不相称。秘书党给她的评语是:如果早生个二百来年,肯定会给选秀进宫,皇后不好说,当个贵妃什么的还不是小菜一碟儿?这么个人物,平时大客户的重大宴会才由她出手,看来这次饭店是认真啦。
等到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小五终于等来了香儿的电话,赶紧上楼进了宴会厅。从早上忙到这个时候,香儿的脸上也有了几分倦意,指了指里边,打了个哈欠,香儿说:“你是最后一个啦,快进去吧。”
里间的桌子后坐了一个中年警察,面前摊了一落方格信纸,指了指桌前的椅子叫小五坐下,然后就问姓名,性别(连这都问!其实河利秀那时候还去MAN‘S ROOM哪,小五估计就是固定程序),年龄,出生年月,民族。小五一一老实回答了,接下来就讲自己在饭店的职位和具体工作。警察先生就用一杆漂亮的金笔在信纸上慢慢写着,小五忍不住伸长脖子想看看,警察把眼一瞪,“你现在看什么看?过会儿会让你看一遍签字的。”
问了半天,唯一一个跟洋芝麻有关的问题就是问这洋芝麻怎么来的,小五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没见过订单。一提订单小五就觉得不妙,因为警察先生当时就在另一张纸上写了一大堆。问题结束后,警察把记录递过来让小五看,小五当时就佩服得五体投地:那笔字实在是太漂亮了,而且小五说了半天基本没被打断,这位老兄一直好整似暇地写着,居然一个字都不落下,什么叫功夫呀?这就是!
小五万分羞愧地用自己的童体字签了名,警察跟着就要小五交出所有订单的存根。这一折腾就是两个多小时,直到小五把自己前任的前任的前任做的乱七八糟的档案盒子都翻了个底儿掉,警察先生才拿了一大盒儿散发着油烟子味道的订单存根离开了。
小五也要下班时,查哥和香儿过来要一起去吃饭喝酒解解乏,小五当时就把跟常江的约会给推了(实在没心情谈情说爱了)。
坐在一个暗暗的家常菜饭馆的餐桌前,小五把心中压了很久的问题问了出来:“查哥,咱们的中方合伙人不是很厉害的吗?为什么这次公安会欺上门来呀?”
一向温文尔雅的查哥居然口吐脏字:“操,哪儿TMD就那么巧,那TMD秘书偏偏在那个时候在咖啡厅?”
香儿赶紧拍拍查哥的手:“我看呀,这种事儿我们底下人知道越少越好。来,喝酒,喝酒!”
那天小五回家的时候估计脸色很难看,老爸老妈迎上来问出什么事儿了,小五只是摇摇头说累了要洗澡睡觉。进了卫生间,打开淋浴喷头,小五突然悲从中来,抱着大浴巾就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