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书时最盼望的就是寒暑假。寒假一个月,中间有了一个春节,感觉很短,刚尝到甜头,又要回学校收骨头。而暑假有两个月的时间,所以7、8月份成了记忆里色彩最缤纷的时段。
6月份随着黄梅雨季的结束,大伙儿承受完大考、家长会的折磨。等到成绩手册取回,考试成绩没有引起家庭骚乱,提着的一颗心安然回到胸膛里时,最肆无忌惮的好时光就此开始。天是那么的蓝,阳光是那么的灿烂,夜晚是那么的多姿多彩。
一离开学校,老师布置的暑假作业马上被甩到爪哇国。什么日记、周记,什么一日一题,什么一天一页的暑假作业,统统被束之高阁。常常在假期开始前,信誓旦旦地写下作息表,每天要怎样怎样。头一转,我只关心每天放什么好看的电视节目,每天电台里有什么好听的外国音乐。几点该做什么作业,读哪国语言,变成了几点该看什么节目,几点应该听电影录音剪辑,几点应该听相声,几点应该听说书。“西游记”成了百看不厌的电视连续剧;“小兵张嘎”虽然每年会一次,依旧是好朋友;这里有侯宝林的相声逗乐,那儿有刘兰芳、单田芳、袁阔成的高嗓门说书。让人乐不可支的小段子,寇老西儿、程咬金、孟良和焦赞在一旁搅和,再加上关公还真和秦琼干上了,每天都在快乐中度过。
晚上的乘凉是小朋友们聚会的又一个好机会。满身涂满花露水,带好一个小凳子,一把小扇子出门,和要好的小伙伴相约在某个昏黄的路灯下面,打打牌,下下棋,说说闲话,讨论讨论新听的相声小段或传统独角戏,别有趣味。这个说说歪批三国,什么赵子龙“老卖年糕”,什么“既生瑜,何生亮,‘吴氏’生‘飞’”;那个说说老太爷喝喜酒敲家什,“汤切切切光,菜切切切光,汤切菜切光······”。时常说得眉飞色舞,绘声绘色,把旁边一块乘凉的大人一起逗乐,笑得前仰后合一扇子打来。
隔三差五的,居委会的干部会组织一台纳凉晚会。早早地在宣传栏里贴出告示,或由热心的里弄干部提着高音喇叭一路喊来。等那天到来,临时搭起的舞台前,黑压压地聚齐好多人。我们这批小孩儿当仁不让地要凑这个热闹。那个年代,这样的晚会常常以戏曲为主,几个咿咿呀呀的节目一来,我们的瞌睡虫就来了。坐不了多久,肯定会撤,赶紧去抢占有利位置(光线好),打牌下棋。
乘凉时玩得最多的还是打牌,四十分是我的最爱(那时还不流行八十分,又叫升级)。常常是我们在这儿玩着一副牌的争上游或是四十分,而旁边的大人却在那儿围坐一堆打大怪路子,大呼小叫,时不时拍案而起,互相骂臭路子。周围还有好多人站着观战,好事者还会卷入其中,指点江山。耳边不时传来的“拖”、“垃圾”、“同花”一直让那时的我困惑,直到自己以后学会这种牌戏,才明白这种象外国话的语言原来别有意味。我后来喜欢上了中怪和大怪路子,可能和那时的朦胧灌输有关。
虽然路灯的光线实在不适合下棋,可还是阻挡不了小孩子们的玩心。小一点的时候,从斗兽棋玩到飞行棋,掷骰子的时候人人都有暗暗耍赖的本事,为要掷出个想要的点数来,什么小动作都会用上,个个都是韦小宝转世。到后来,军棋、象棋、五子棋加入了进来。
四国大战才真正是热闹非凡。我往往作壁上观,在旁边当公正人,为他们比较对阵棋子的大小。时常为了逗他们,故意磨蹭,把他们给急的。不过,当好公正人不容易,你得面无表情,还要沉得住气,否则一不留神就让双方的棋子露了底。只有在三缺一,而且他们实在瘾头大的时候我才登场。当然,那时下的已是明棋,而和我做搭档的人一定是作好了输的心理准备。嘻嘻,现在想来,忍不住想笑。我那时特擅长用三角地雷来保卫军旗,常常手上的师长,旅长还在的时候就让工兵端了老窝,自己觉得没劲,对家更是七窍生烟。我下军棋的布局一直有点问题,后来连我弟都老赢我,从此放弃。五子棋是我的强项,他们统统是我的手下败将,所以他们不爱和我下。不过,老是赢棋,也怪没劲的,:)
男孩子下象棋很热闹,什么观棋不语真君子的古训,连脑后都不在,可能在脚后根吧。下棋下到后来,必然会出现类似“唐塔不是跳下去了吗?朝仓不是跳下去了吗?你给我跳啊?!······”的对话。结果可想而知。那时便轮到我出来当消防员灭火,并派其中的一位去买棒冰,走的时候还不情不愿,骂骂咧咧的。
可回来的时候,那档子跳楼的事是真在脑后了。吃棒冰当然败火。今天会用毛巾包几根盐水棒冰,明天包几根赤豆或是绿豆棒冰。每人拿一根,一边用扇子驱赶蚊虫,一边享受冰凉。4分一根的棒冰成了最好的消暑冷饮,也让我们又恢复到悠闲惬意的状态中来。
那时的夏天没有空调,没有冰箱,冷饮也没有象现在这么多的花样。棒冰,雪糕,纸杯,简砖,大冰砖是全部的品种;而桔子水、柠檬水是仅有的饮料,再加上有些工厂里发的盐汽水,可以用热水瓶去打的冰水,以及尚属奢侈品的刨冰和冰霜,这便是全部的选择。可是,那样的夏天在印象中却绝不单调,绝不枯燥。洒水车发出的音乐伴着知了在树上的鸣叫,棒冰加上自制饮料的冰凉,雷阵雨和着台风的清爽,以及饮食店玻璃上用白边围着的大大的“刨冰”“冰霜”,让我们在酷暑中享受着很纯粹很简单的幸福生活。
就这样我们一天又一天享受着放假的乐趣,一天又一天挥霍着我们无比旺盛的精力。一直到返校前一周,才惊醒过来还有一大堆作业未完成。然后一边愁眉苦脸地一天写7篇日记或是4篇周记的赶作业,一边悔不当初。我仍旧记得自己曾有一口气做完一本暑假作业的记录,做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当我们在开学之后带着黝黑的皮肤和好不容易完成的作业回到学校,夏天已经在身后,而成长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