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的故事
那个春天我正在和女友冷战。在这个时候认识了小文。
在这个下午,我坐公共汽车去Richmond取修好的小丰田。车站人算上我,只有三个人在等。我站在最外面,抻着脖子研究车怎么还没来。突然听见身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回头一看,原来是另一个等车的人在和我搭话。是个年轻的东方女孩子,二十三、四的样子。长长的头发,染得日本人一样黄;蛮高的个子,瘦长的身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我心里一阵狂喜,脸上仍然是不苟言笑,腰板偷偷拔直了一下。走在马路上,很少有东方姑娘冲我这样笑。西方女人笑得多,但我知道那都是礼貌,看看算了,不能放在怀里揣走的。
她用英语问着什么,听起来是香港的。我瞟了一眼,另外一个是“西人”。或许是我看上去更亲切点吧。
可惜我不懂广东话。她见我没有换成广东话,似乎有点失望,但仍然费力地说着,我也同样费力地听着。终于我明白了,她是去一家律师楼,一路从住的地方摸过来,不知道回去的路坐哪几路车。
我也不知道。平时很少来这里,每次都是开车的。看着她不象江洋大盗的样子,我也学着她比划着:“You, Me, same direction. I get my car, and you go with me.”一边比划着开车的样子,感觉自己象个日本人。初中英文明显比大学的实用,她听懂了,很高兴地收起了地图。
大概是今天这件衬衫穿得好。真是天涯何处无芳草。
车来了。人不多。我请司机到Cambie路的时候叫我们一下。
我们坐面对面,随便了解了一下双方的基本情况。好孩的名字里有个“文”字。我就叫小文了。
小文又拿出了那张地图,是张新的。告诉我她在 Canada Way上住,还给我指具体在什么地方。令人激动的是,居然主动写下电话号码给我。
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怎么能这么不矜持。我得好好教教她。
司机回头告诉我们俩的站到了。我们边走边打听,因为讲广东话的人很多,她的律师楼很容易就找到了。我们约好她办完事在门口等我。
她向楼门走去,薄薄的衣服在风里吹得有点飘。我的心里一阵发紧。
从车行出来,我却迷路了。在几条大街转来转去,还差点上了高速。那个律师楼倒是看到过两次,可是象海市蜃楼一样,转回来就又不见了。我心急如焚。
终于车子停在了楼门口。天也快黑了。想象中那个苗条的身影也没有在门口见到。我跑上二楼。一个前台小姐说见到她在门口等了好久,后来就不见了。
小姐后面的墙上是大号字的公司广告。我只看清了“移民”和“离婚”四个字。
家里没有留言。我按照她给的电话打了过去。她已经回到家了,问我没有事吧。我心里特别内疚。为了补偿,我说你既然没有车,下一次我去购物叫上你好不好?老车在等着卖,我们开新车去。
下一次两天就到了。她住的地方很容易找到。是沿着路的一个独立屋。她从旁边的小门里风姿绰约地走了出来。
人进来了,车子里立刻充满一种特别的味道,好似香水又好似青春气息的。我有点醉醉地,下意识地把紧了方向盘。
她不能算一个美丽的女孩,至少在温哥华这个美女如云的地方。但是那种清纯的感觉却是少见的。我喜欢她的微笑,一种能唤起久远回忆的那种微笑。一路上,她很高兴地问这问那,见我回答得费力,突然用普通话说:“你可以讲国语的。我听得懂一点。”
于是我们用两种语言交谈着。她是才从香港移民到温哥华的。我问:“是技术移民吗?”她说不是。原先是做售货员的,也当过导游小姐。
我不露痕迹地把话题引到生活方面,并说我有个女朋友在美国,每周我都要回去的。必须讲的话还是早点讲好。她问我多大了,仍然笑着。我又问她多大了。她说二十四。我胡说了句,看你象二十。她笑得仰了起来,胸部在安全带两边一耸一耸地:“知道你是讨好我,但我仍然很开心”。
那个星期回美国前,我用吸尘器把车子里面好好清洁了一下。和女朋友讲了这段故事,她没有做声。
接下开我们就很顺利地成了朋友的关系,当然是纯洁的那种。
小文要在一个学校学英文,周末还要在图书馆做义工,据说为了将来找工作有推荐信。我有的时候去她的住处教她英文。
她住在一个台湾人的房子的土库(就是地下室)。从房子侧面的小栅栏门进去,绕到后面的院门进去。楼下和房东的基本独立,有自己的厨房。现在只有她一个房客。她的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台电视,一个小书桌,一个小电扇。门背后是挂着她自己画的几张马,很有才气的样子。她坐在椅子上,我坐在床边,正好可以看到她的书。看来她的英文基础是蛮差的,也就在高中水平。她自己也很心急,说在香港工作几年攒下来的钱办移民都花得差不多了,温哥华住房又这么贵,得在一年内从学校里走出来才行。
小文对我的英文羡慕得不行。一次她高兴地说,这回得了十分,从来没有过的,班里都没有过的,老师还夸她进步大。我说,听你广东话说得那么快,语言功能肯定很强。你要是也呆上十多年,肯定比我强多少倍。
两个人在一个小屋子里的感觉真的很不错。那种能经受得住考验的感觉更好。我这个年龄当然能分得清是非,但是在这样一个女孩子面前,不好的事情是去做,还是只想一想,是有关键的区别的。她虽然很苗条,但该丰满的地方一点都不含糊。捂着嘴笑起来时颤动的样子让我觉得真该给她发工资请我做老师。
她有过一个男朋友,但脾气不好,后来吹了。我一直好奇,但每次都不知道该怎样开口问的问题是,她是怎样移民来的。
小文后来告诉我,她家里有好几个姐妹,开始对我说只有个妹妹是因为和我还不熟,不想透露太多家里的情况。她有一个妹妹,据说长得很漂亮。在我的再三要求下,她给我看了妹妹的照片。是张自己照的彩色的,没有化很重的妆。真的是非常非常漂亮,比我见过的所有电影明星都漂亮。看着我傻傻的样子,她有点骄嗔地嘲笑道:“眼镜都要掉了”。然后小声说,没有给你看是觉得自己不够漂亮。我看着被她送到影集里去那张个着我笑的美人,说:“哪能,哪能。这说明你也有漂亮基因啊”。她有点不好意思,脸红了。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失言了。她脸红的样子很耐看。
她开始打听我女朋友小方的情况了,问得很细。我这时候却偏偏不太想说了。我说还是给你讲讲我以前的女朋友吧。她仔细地听了,听完还是要问小方的事。
眼看情况不太妙,我得和她谈一谈了。这一天,她也觉得我要说什么,没等我开口,就说:“LU, there’s something I need to tell you.” 然后是结巴的英文:
我们现在是很好的朋友了,有件事我必须得和你讲。
刚来的时候,我交了同学校的朋友。他们有的时候带我去Safeway shopping. 一次,其中一个拿了店里的东西。店里把他留下了。因为大家在一起的,所以把几个人都给照了像,并且不许我们以后再到这家店来了。这是件很不好的事情,但我不想瞒着你。
我听见自己悬着的心落到肚子里的声音,缓慢但有丝丝的快意。“你不是没偷吗?以后不去那家就是了”。
从那个晚上以后,她变得更加活跃起来,以前的男朋友的事情也主动和我讲。我倒不是很关心。我们差不多每星期都见一次。她的英文进步很快。
夏天转眼就到了。一天,我走的时候,已经到了门口。她突然对我说,约好和另外一个女同学去郊外的一个山区旅游,要一个星期。我说:“OK. Have fun. Take a lot of photos. Show me when you get back. I’ll be missing you.” 她说:“Really?” 然后伸出手来做出和我握手的样子。我右手正提鞋,只好用左手握了一下她的手背。她左手似乎无意地抓住我那只手。我抬起头来,厨房柔和的白炽灯下,就在离我的脸很近的地方, 是她眼睛里亮亮的光。我有点慌了,靠在身后的冰箱傻站着,左脚还踩在地下。脑子里找着费话说,她却己经拥了上来。好醉人的味道。我感觉到了她的前胸,甚至还有下面的骨髂。我觉得她并没有要吻我的意思,头才稍微清醒了一点。“My other shoe.” 我抽出身子。
不记得说了些什么,也不记得是先穿了鞋子,还是光着脚铃着鞋逃出来的。明白的时候听着自己在马路上边走边嘟嚷着:“Have a nice trip.”。
一个星期,我惶惶不可终日。后来想明白了,我不要给她打电话,而要等她的电话,然后告诉她,对不起,我很爱小方。我虽然喜欢小文,但不是那种意义上的。
小文回来的时间到了,但是她没有来电话。又等了三天,我有点沉不住气了,打了过去。是留言。“Hi, it’s me… Call me.”
又是四天过去了。晚上,她来了电话。我正在西雅图,在女朋友的目光下故作坦然地接着电话。小文说,有件事非常严重,得当面和我讲。
和小方讲,好象小文遇到麻烦了,我得去温哥华一趟。
小文见到我,仍然笑着,但没有了女孩子那种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