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很多年以前读过沈从文的《湘行散記》之后,那条名叫沅水的河和那个叫做凤凰的地方,便在我的灵魂深处栖居下来了。我喜欢《湘行散記》那种纯得没有杂质的文字,每次读的时候只有温柔和感动,心总能随着文字一站一站的停泊在沅水的每个渡口上,心情也自然就渐渐的平静下来了。
读《湘行散記》就象在读一篇有关沅水的文字,而这文字就象沅水一样地流淌并潮湿着我的心。沈从文是个使用文字的大家,他懂得如何象孩童一样用画笔去渲染氛围,涂抹时分毫不用力道,出来的线条却自然清朗。《湘行散記》常常让我读着读着就不知自己是否身处尘世,迷惘中那浅浅清澈的沅水夹岸劈空而来;那裹着布头背着竹篓的小女人从石垒的吊脚楼上袅袅而至;那裹着长衫的水手在风里辗转于沅水和舟岸之间;还有那穿着蓝布的白脸长眉毛的女孩子,那屠户、那烟馆、那小客店。
不过,触动心弦可不是《湘行散記》的故事和人物,而是那几乎白描的手法和不杂一丝议论的文字。“…… 瑟瑟的秋风裹着潮湿浸过来,我裹了被子,探了头,铺就了草纸,略过水手那宽粗的裤筒。由于冷,我那眼睛似那沅水清凉透亮,我看那舟、那水手、那山、那林,听那亲切的乡音。我缩着,缩在那狭小的舟仓内。我画,用那稚嫩的画笔一丝丝地勾勒我心中的凤凰;我缩着,心内包藏了万千的思绪,用那点点的字眼,轻扣我那乡愁,用我那书生的嫩手,抚摩乡民那皴裂的皮肤、黝黑的脸庞;我只能像那沅河里的一滴水,流淌进那下行上溯舟子上的水手的心里,我轻轻地触,在他们的野话里我感受着他们的苦,他们的乐;诉说着他们的艰辛和不易。我知道,我还是那滴水,我终将顺着沅水漂走,漂向远方,但我的情,我的心,已溶进了这方土地,这方山水。”
写于2005年4月14日多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