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驾照
·常静·
人人来美国都得过这道鬼门关。对男人来说,容易,对人到中年的女人,比如我,则难,难于上青天。
其实,我算不上是个笨人,可学开车还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究其原因,无外乎有两点:一是车不对头:手动车;二是教练找错了人:我先生。
听说我和儿子顺利地拿到了来美签证,在美读书的先生匆匆忙忙地买了辆二手车。
先生迫于压力,学开车简直是速战速决。练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去考,那死耗子竟被他这个瞎猫给撞上了,他通过了路试!到现在我还清晰地记得,他当时进门那副得意的样子。
他有了驾照,理所当然地成了我们家里的司机,大事小情都得他开车,他也乐不可支地甘心情愿为老婆和儿子效劳。可一次不巧,他在学校里打篮球,“嘎叭”一声,右腿骨折了,一连几周开不了车。我们家的那辆车,只好静悄悄地趴在那,我眼睁睁地看着它,拿它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从那时起,我就下决心要尽快学会开车。
先生腿上的石膏刚拆掉,我就缠着他教我开车。平时我们两人极少拌嘴,可自从跟他学车起,两人总是乐颠颠出门,气囊囊进门。他说,我就从来没见过这么笨的。我说,我就从来没见过这么没耐性的。
气归气,吵归吵,为了拿到驾照,我还是厚着脸皮,继续跟他学。
一次,车开到个很大的十字路口,突然红灯,我犹豫不决,不知是该停下来,还是冲过去,只听他大喝一声,“踩煞车!”我下意识地腿一抖,一脚很劲踩下去,踩的竟是油门!一眨眼的功夫,我的车窜到十字路口当中,到处一片“吱──嚓──”的煞车声。忙乱中,我终于找到了煞车,及时把车停住了,免了一场灾祸。
还有一次,我练习上高速公路,在405号公路往北的盘山路上,路弯来拐去的,速度飞快,很难掌握。在一个急转弯处,车子有点失控,险些开到旁边的线上去。先生突然大叫,“把稳方向盘!”他不叫还好,这一叫,吓得我手抖得更厉害了,只见我的车象个醉汉,摆来摆去画开了龙,旁边的车见了,都忙不迭地换车道,象避瘟神似地躲开了。我当时吓得头皮发麻,直冒冷汗,赶紧找了个出口,逃出了高速公路。
结果,我们回家大吵了一顿。我发誓,宁死不再跟他学开车!
于是,我胡乱地拨拉了一阵电话,找到了个人美价廉的驾驶学校。教练是个俄罗斯人,讲一口半生不熟的英语,好在我们不用太多的语言交流,不然,想要弄懂他的话,真比从头学一门外语还难。
俄罗斯教练看上去与我年龄相仿,个子很高,样子也挺英俊,最令人欣慰的是,他有个不错的脾气,至少对我不大喊大叫。教练说,一次不得少于三小时,不然,他大老远地跑一趟,还不够汽油钱。我学车心切,甭说三小时,就是连着开上一天,也在所不惜。
第一次跟他学,是个星期天的早晨,一大清早,六点钟我们就准时出发了。他说,起得早,车少,对生手是个有利的条件。我因为有些基础,在小区里兜了几圈,就直奔高速公路了。也不知是没人冲我喊叫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驾起车来感觉非常好,车也很平稳。
就这样,我连着练了三个星期天,每次练习回来,人都象要瘫了一般,不由分说,蒙上被子先狠狠地睡上一觉。
第一次考车,是先生陪我去的。他告诉我,别紧张,我却紧张得不可救要。我被考官叫去十分钟不到,就出来了。因为第一项是钻空停车,我眼睛盯着那两根杆,怎么看怎么觉得容不下我的车。果不其然,我脚一踩油门,就碰倒了杆。考官对我说:“完事了,你可以走了。”我当时就傻眼了,气得眼泪差点掉出来。准备了这么长时间,才几分种的功夫,就把我打发了?
第二次考车,是俄罗斯教练陪我去的。他告诉我,别紧张。我却对他说,又不是上战场,没什么紧张的。
考官是个黑人小伙子,一见面,就跟我开玩笑。他说我开车像他的老祖母,我知道他嫌我开得慢。我也不急不恼,跟着他打趣。一边开,一边问他:“考试的时候,有没有碰到过险情,比如出了车祸什么的?”他说:“怎么没有,车祸偶有发生,只是从没伤过人,你看我不是还挺完整的。”我笑了笑:“你这话为时过早,等我考完了,你再说也不迟。”
我对他说:“这是我第二次考啦,要是再通不过,我就杀了我自己。”他连连说:“千万别想不开,有人考了五六次,七八次呢!”我寻思,小看人,我还没笨到那个份上。
说着,我们已经开到了一个死角,考官让我顺着马路边倒车,停到他指定的地点。往前开,我还行,倒车,我最怕。我倒着倒着,就觉得车身猛地震了一下。糟糕!车上了马路沿了。按理说,这样的错误是大忌,就意味着通不过了。他什么也没说,表情严肃地低头在那个本本上记着什么,我的心也随着他的笔尖往下沉。返回的路上,我就再也没心思跟他开玩笑了。
考试结束了,考官突然伸出手:“祝贺你,你通过了!”什么?通过了?开什么玩笑?可他的样子是认真的,并不象是在开玩笑。我一阵兴奋,脱口而出:“谁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你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上帝会保佑你的!”他把一根指头放到唇边,嘘了一声:“记住,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也什么都没说。”我心照不宣地点点头,闭了嘴。他该不是怕我自杀吧?!
啊哈,我就这样拿到了驾驶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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